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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秋天并不萧瑟,地上没有成堆金黄的落叶。反而是美人树开花最柔丽的时候。从茅岗开车上广园东,隔离带的一排美人树,迎风而立,在铅色扬扬的灰调里,粉色的花树特别夺目,清一色的粉婀娜摇摆,大货车缓缓驶过,卷起一阵微风,美人花更被摇得漫空舞曳,疏零的叶子可有可无,风姿绰约的一树繁花,有纷飞有招展,真像美人轻轻起舞。
而十月的龙船花极其脆弱,稍微有点风,洋洋洒洒散落一地,花谢花离,美艳到极致便是枯萎。
每天在龙船花的凋零与美人树的跋扈间经过。来去匆匆的秋分白露,把世间万物分为不同时期的欣荣与过往。
看云台花园里的灯展,从50年代的“劳动最光荣”到60年代的“嘣米香”;70年代的缝纫车、军用水壶、滚铁环;80年代的喇叭裤、录音机、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90年代的大哥大,游戏掌机、俄罗斯方块直至00后的小蛋机器人、地铁……岁月荏苒,年代渐远,记忆中的物件黄金翠锦般铺到你的面前,你无可抗拒,知道岁月如梭。
时间,被亲子、工作、琐事拧成碎片。这碎片化里,只有夜深人静,方属自己。万籁俱寂,手捧旧书。自从和文友们约定每天至少阅读纸质书万字,尘封的书柜开始凌乱,曾经是书非借不能读,而现在,是为万字而读。
万字其实并不多,尤其是消遣的文,不用动脑,一目十行,不消二十分钟完成。偏偏书柜里只有些,之前一时兴起买的,并不普罗大众的书籍,买时心情奇怪,读起来也费力十足,对些偏僻的词语还得找度娘才知其意。
许久没这种感觉了,有点回到挑灯夜战的寒窗岁月。由此发现,空白得发疼的脑袋,偶尔来点咬文嚼字的营养,还是可以止疼的。要有所得,仍需花工夫,方能看到喜悦,令人狂喜的文字世界。
容易读懂的文字或是为消遣。费尽心机阅读,会有做笔记冲动,则印象深刻。
就像读着读着,深感没有一点哲学基础,是读不懂加缪的。当时买《荒谬的墙》并不冲动,被其中一段文字折服,毕竟得有共鸣才愿意掏腰包。“每一个为自由战斗的人,最终都是在为美战斗。我们当然不是只保卫美本身,美没法与人分开,所以我们要想把美的可敬尊贵和安宁交给这个时代,那就必须分担它的忧愁,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不再形影相吊了。”读后,整个脑袋的交织乱麻突然“轰”一下,炸开了,清晰了,是他的形而上反叛的歌颂勾起对童年的回忆与理解。就是莫名地想“逃”,为自由而逃,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
十四岁,逃离倪端始出,曾逃到学校的课室过夜,那种针刺般的黑,痛到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流不出眼泪,寂到可以冲刷冲动。思绪疲惫不堪,疲倦了,宁可躺在硬木凳上,听着远外凄凉的猫叫声一阵一阵打破僵局,裹着自己的大衣,瑟瑟地为得不到的自由对抗,胸中有无名的情绪,没有来由,自己也不可控制。它便成了一场叛逆时期的形式。
从加缪的观点来看,那次逃离应该是对美的初次追求,无知觉揭竿起义,潜意识的力量,抑或是少年阅读选材的后果,它成就了不一样的灵魂。也为后来,谋生方式做出残忍却高明的抉择。甚至为策划一场更大的逃离做准备。
逃离的原因在一段文字里恍然大悟。就想,顺势啃读尼采,罗素……或许就更能明白不知觉中的为什么?一场哲学的盛宴由此而来。
年轻时,为一首歌,买一张光碟。年老后,反而会为一句话买一本书,反倒喜欢啃些难懂的行文,好像看到陌生的文字组合,制造出惊艳的思想,才会有新鲜感。不像在那幼儿时期,被姐姐拉着看电影,单看长相就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结局未卜先知。走过将近半生的人,没那么容易满足。
十月的飞花里有落红,亦有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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