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

“我要出门去Costco！”

“前天不是刚刚网购回来一大堆东西吗？不用去了，家里啥都不缺。”

“你当我是产妇在家坐月子呢？再这么宅着我要疯了！”老那像一只好斗的公鸡，满脸通红地冲那婶大声嚷嚷着。

手机里韩红的“九儿”歌声响起，那婶做饭的手上沾满了水，赶紧扯下一张厨房纸，揩干了手拿起手机。“芃芃，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那婶听出来了，是老唐的太太李子。“上次听了你的话，老唐翻出来十几年都不用的理发工具，我给他也剃了个光头。今天他非要闹着去Costco，怎么劝也劝不住。跟我吼非要出门，说不让出门他就死给我看。最后我说你真要去就去吧，给他备了口罩手套和免洗洗手液。刚刚把他打发出去。”李子不歇气儿一连串的话像开了闸的水，一泻而出。“你真放他出去了啊？”那婶惊讶地问道。“拦不住呀，你不知道这老男人作起来真是跟孩子没什么区别。再不让他出门，我自己要被他吵疯了。”“真是的，老那也是闹了好几天了，非要出门。这不，看到我网购回来的东西，一大堆的抱怨，说网购要送货费太贵，而且东西肯定是店里卖不掉、质量不好的。其实我知道他这是找借口想出门。”

疫情爆发以来已经两个月了，那婶和李子的电话似乎也开通了热线，常常有一番交流。两家的儿女都在昆斯大学学医，疫情一爆发都支援去了一线，那婶和李子这一对准亲家，每天一样的担心，一样的话题，一样的互相照应、关心、鼓励和安慰。而最多的话题则是自家的男人。平时朝九晚五地忙着上班还好，这疫情爆发开始在家上班以来，都发现自己男人像从外星球来的外星人一般，变了个人。

最棘手的事情是，每两个月老那必去的阿里郎理发店关张了，特别讲究发型的老那快急疯了，那婶无奈，翻箱倒柜找出来有年头没用了的理发工具，重抄旧业，亲自上阵捉刀给老那理发。白色的理发大褂给老那披上，那婶把电动推子打开，端着呜呜叫着的推子刚要开始理发，突然老那一声大喊吓得那婶浑身一激灵，“别给我剃豁豁了！”

“不会，不会。”那婶说

“左边，左边，这里不齐！”

“这两边的鬓角咋不一样？”

“怎么后边像狗啃的似的！”

“你要伤到我耳朵了！”

“你到底怎么剃的呀？这还能叫头吗？”……

老那拿着俩镜子，盯着镜子边照边喊着。那婶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拿推子从老那头顶往下一推子下去，老那头顶像犁地一样开了一道宽宽的沟，第二推子挨着这道沟也推了下去。老那还没反应过来，那婶直接开口了“这个最酷的头型，你肯定不会不满意。” 老那清醒过来，愤怒了。再看看自己头在人家手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儿了，老那闭嘴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除了光头，再无别的可能了。那婶开导他说：“反正在家，谁也看不到，大不了你戴个帽子，等疫情结束，头发也长出来了。”以前那婶给老那剃头，老那可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大喊大叫过。这样的段子那婶跟李子交流后，李子效仿了一下给老公老唐也来了个相同的发型。

那婶这时一回头发现老那站在自己身后，只见他手里攥着手套口罩说：“我去一趟Costco，跟老唐做个伴儿。”“哎老那你别走，咱家东西啥也不缺啊！”那婶拿着手机一句话没说完，老那已经像个兔子一溜烟跑进车库给车打着了火。那婶跟李子匆匆说道：“李子我回头再打给你。”等她追出车库，老那的车已经一踩油门，冲了出去。那婶呆在那里想着昨晚老那整晚上诗性大发，不停地念着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男人与女人真是视角不同，为了能上街就这么任性地连命都不顾了？唉，这该死的疫情什么时候结束啊！

2020-06-12《中国日报》北美加州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