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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第55集: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4)

《东宫》第55集: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4)

作者: belle044 | 来源:发表于2020-09-17 19:35 被阅读0次

            就在双方的主帅都下达了屠杀的命令,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女声遥遥喊道,“住手!”李承鄞对自己心上人的声音那么敏感,他当然立刻就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来,寻找自己心上人的踪影了——是小枫!真的是小枫!一袭白衣的她,骑上了她从小骑惯了的小红马,朝我这里奔了过来。我在万人人丛中都能分辨出我心上人的身影,更何况这么明显的情况下,她还对我喊话了呢!

            李承鄞是万万没想到,小枫还会在战场上出现。在李承鄞心里,小枫只是一个娇弱的女人,不管是在我这里,还是在她的亲人那里,她都被呵护得很好,眼睛里干净得很,什么脏东西都不能叫小枫见着(李承鄞觉得,他一生犯下的最大的失误,就是无意之间叫小枫见到他亲手砍下铁达尔王头颅的那一幕,明明我和铁达尔王心照不宣,要把小枫隔绝在这场惨剧之外的!),她突然闯到即将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来做什么呢?——所以,李承鄞是一脸惊诧地转过了头,瞧着自己的心上人了。

            李承鄞还以为,小枫她根本不想见我,根本就不想跟我回去,她一定会躲在西州王宫里,躲在看重她、真心待她的兄长的背后,一直熬到最后一刻。我想见到她,我想把她带回去,非得先把西州兵甲屠戮干净,俘虏了她的兄长,再闯到西州王庭里去,以西州即将亡国来要挟她,她才肯松口跟我走的——上一回,小枫是被高显强掳到了中原,失忆的我才得了和小枫成婚的机会;这一回,也必然是我亲赴西域,再劫掠她一回,她才肯不情不愿地在余生中,只做我的妻子,我的女人。

            李承鄞对小枫,向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向来是没主意到了底,在真的见到了与自己阔别良久的心上人以后,李承鄞下意识地就听从了小枫的命令,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剑。穿在李承鄞身上的重甲,亦随着小枫的马蹄声,铿然作响。李承鄞的身体开始微微前驱,他总是想要尽可能地靠近自己的心上人的。

            曲天泽见到自己的妹妹居然骑马跑过来了,也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兵刃,当小枫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他当然不会下令士卒们冲锋,因为他怕误伤小枫。

            摄影导演特意以西州兵甲为背景,正面照了骑马挡在前面的小枫一个镜头,借此来照应之前曲天泽说过的那句话,“我西州男儿无畏流血牺牲,绝不会让女人站在前面挡刀剑!”

            是,没错,不管是西州王也好,还是李承鄞也好,他们从来没有让小枫帮自己挡刀、顶雷的想法,他们都只想要好好地保护小枫。可是,小枫她那么懂事,当然不会推卸她作为和亲公主的责任,在李承鄞为了得到自己,对西州兵甲大开杀戒,并牵连西州平民之前,她首先挡在了所有西州男儿的前面。

            曲天泽远远地叫到,“妹妹!”李承鄞也赶忙唤了一声,“小枫!”

            这里出现了细节。曲天泽是很有底气地、很响亮地喊了小枫一声,就像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时那样,只是亲密地呼唤她作“妹妹”(书枫曾经回忆说,在她和亲中原之前,她的五哥好舍不得她,拿鞭子把泥地上的沙土全都抽得东一条西一条的。在我眼中,这当然是因为,小枫的五哥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被中原太子抢走的,而小枫,为了保全大妃死去、父王疯癫、兄弟姐妹都被软禁起来的西州王室,不得不答应嫁给自己的仇人);而李承鄞,却是糯糯地、弱弱地叫了一声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因为他知道,他是在违背小枫的意愿,勉强小枫回来陪他,相对于小枫的亲人,他更不得小枫的真心,可是,他却不能没有小枫,他非得这么做不可。

            小枫先瞧了自己的兄长一眼,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兄长在这场战争中,处于绝对的劣势;然后,小枫又转过了头,瞧了李承鄞一眼,她当然就看到了,李承鄞又像当初屠戮丹蚩时那样,一身地甲胄,他曾经亲手砍下阿翁头颅的剑,又被他拔了出来,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之前,在李承鄞逼迫小枫亲眼目睹顾剑被他的羽林郎射死的时候,小枫就见识过李承鄞的刻薄寡恩、辣手无情了。小枫为了阿渡的性命跪倒在地上,死命地拍李承鄞的身体为阿渡求情,她柔柔的小手就拍在了李承鄞缀满铆钉的腰带上,生疼生疼的,李承鄞还是岿然不动,若非顾剑以任由李承鄞杀他的方式,救下阿渡,无辜的阿渡早就死了!从那时候起,小枫就认清了李承鄞的真面目——他是一头凶兽,他残忍、暴戾、蛮横、乖僻,谁敢不顺他的意,他宁可毁天灭地,也要让他自己舒心!更何况,此时的小枫,再次见到身披甲胄、手持利剑、身后还有无数兵甲的李承鄞呢!——这样的李承鄞,便是我化解这场战争的最大障碍。

            小枫只瞧了令人生畏的李承鄞一眼,就立刻转过了头来,瞧着兄长背后的兵甲了。她猛地把自己手里抓着的白布包丢了出去,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在了地上。

            小枫高声道,“高显已经死了!这个中原最大的叛臣,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中原的将士们,我知道你们是被高显带到这里开战,本意一定不是与中原对抗到底!因为你们也是中原人,因为高显的一己私心,就拉上你们的性命来陪葬,来对抗同胞,你们真的甘心吗?”

            1.小枫为战场上的每个人都打算好了,她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讲明站在西州一方的中原兵,只是受高显的连累、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与中原开战这件事,好把他们在李承鄞面前摘干净;同时劝导他们不要去触怒李承鄞,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昨天晚上,高显死去以后,摄影导演就已经借着一脸焦虑的袁通,暗示了被高显带到西州来的中原兵甲他们的心境了,可是,西州王只想驱使他们为自己卖命,李承鄞更是不在乎这等蝼蚁的性命。只有小枫,爱惜每个人的性命,非要给被高显连累的无辜中原人,找好退路不可。

            2.小枫为什么要先劝导高显带来的士卒不要对抗李承鄞呢?这当然是因为,冰雪聪明的小枫,为了化解即将爆发的战争,在逼迫自己挣脱开阿渡之死给她带来的痛心悲愤的情绪以后,立刻想明白了为什么哥哥要严防高显的死讯泄露这件事——因为他怕高显带来的中原兵会不肯为他所用,更怕军心不稳。小枫知道,最容易劝动的,就是高显带来的这些中原兵,她只需要从最薄弱的环节入手,就行了。

            3.小枫对高显,到底是什么认识呢?小枫失忆前,就是被高显从安国公手中抢过来,扭送到李承鄞的军营里的。而且,小枫一直都不知道,高显是擅自行事,她一直都以为,是李承鄞,为了让自己嫁给他,命令高显把我抢过来的。后来,小枫来到中原,她一直都不清楚前朝的事(这一点剧枫和书枫不同,书枫亲口说过,书鄞原先同高相来往最密切,后来却说高相大逆不道,所以被满门抄斩),不过,小枫还是从她无意间被卷入的鸣玉坊刺客案开始,慢慢地认清了权力的真面目,以及李承鄞的恐怖和不易。

            李承鄞在扳倒高相以后,曾经刻意借着高如意的丧钟来诛高相的心,那时候,皇帝为了柴牧出宫去了,他可能不清楚,但是,小枫一直在东宫里,她没有听不到丧钟的道理。小枫从高贵妃之死,再加上后来她回到西州后,亲眼看到高显上蹿下跳,鼓动西州与中原开战,自然能猜得出,高显是在为他们高氏一族复仇。不过,出于对李承鄞的爱,再加上她直接揭露李承鄞的真面目,不利于化解战争,她自然会在众人面前强调,是高显对李承鄞的不忠,而刻意忽视李承鄞对高氏一族的利用与屠戮。

            4.此处出现隐藏情节,就是小枫亲手砍下了高显的头颅,并把它带到了战场上来。之前,高显当着小枫的面儿,亲手砍下安国公的头颅,溅了小枫一身血的时候,小枫被吓坏了;可是现在,小枫却亲手砍下了高显的头颅,还把它用布裹好,拎在手里,带到战场上来,这便说明,小枫已经彻底摆脱了她从小被如珠似玉地养大,什么也怕、什么也见不得的心境,从而为小枫那么利落地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这一情节,埋下了伏笔。(李承鄞之前认定的,他的心上人眼睛干净得很,怕把小枫吓着了什么脏事也不肯叫她见的想法,完全错误。)

            曲天泽一听小枫说这样的话,惟恐军心不稳的他立刻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妹妹!”说完,他就要驱马过来,想把小枫拉回自己身边来。

            小枫就知道,她这么说,李承鄞可能不会对我说什么,因为这是对他有利的,但是哥哥一定不准,一定会制止我,所以,小枫故意驱马站在摆开战列的两军之间,叫他们互相牵制,同时拉开与哥哥的距离,在见到哥哥驱马过来的时候,立刻拔出了兵刃,以性命做要挟,免得自己被哥哥拉回去,坏了自己制止这场战争的所有设计。果然,曲天泽见到自己的妹妹拔刀,立刻就停住了。

            在李承鄞心里,当然是什么也比不上自己心上人的性命要紧,我可以杀死在场的所有人,我可以舍掉我自己的性命,我都非先保全她啊!所以李承鄞见到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把刀拔出来了,立刻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吓坏了,他赶忙喊道,“小枫,别乱来!”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可以商量,好端端的,你寻死觅活做什么?

            小枫是一不做二不休,她以性命恐吓完兄长,又立刻回过身来要挟李承鄞道,“别动!你们要是敢动,我现在就去追随阿渡。”李承鄞听了这样的话,眼见着自己心上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暖的光亮,当然就猜出来了,是阿渡帮小枫杀了高显,她此时已经牺牲了,所以,我的心上人是真的为了阿渡伤心到恨不能自杀的程度。所以,李承鄞立刻就怂了,他真的不敢动了;他立刻恢复了理智,然后,眉头紧皱的他,想要先听听小枫说什么,并开始发挥智谋,思虑如何化解这个危局。

            眼见着李承鄞不敢动了,小枫才放下了手里的刀,又回过头去,劝道,“哥哥,停战吧!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高显的骗局,都是他的阴谋!因为他一个人的贪婪,要赔上西州千千万万百姓的生命,这样值吗?!”

            小枫的这番话,当然是谎话,是帮着自己的哥哥,在李承鄞面前洗白他、给他找退路的谎话。小枫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只是在利用高显,为自己的父母复仇吗?她当然知道,要不然,怎么解释高显死后,哥哥仍然要把高显的死讯当成是军事机密,不准任何人泄露呢?

            在小枫说到“因为他一个人的贪婪”这句台词的时候,摄影导演立刻给了李承鄞一个正面镜头,编剧还让对小枫最无欲无求的裴照瞧了李承鄞一眼,为的就是暗示观众,李承鄞才是引爆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因为他一个人的贪婪,他非得赔上千千万万的无辜者的性命不可。

            西州王发动这场战争,是因为中原欺辱西州在前,为的是为父母复仇,总还是师出有名,好歹地不是为了他自己。李承鄞呢?他就是为了满足他一个人对小枫的私心与贪心,所以,他非要踏着无数士卒与平民的尸骨,他非要叫无辜之人的鲜血,如被他故意踢翻的权力的酒,倾泻泼溅于整个天地;所以,天神为了惩罚敢有这样心思的李承鄞,非得叫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肝痛苦惨烈地死在他面前不可。

            曲天泽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在以瓦解我方军心的方式,来袒护自己。曲天泽立刻回过了头,瞧了瞧他背后的士卒。在一直被我蒙骗、不知道我是在故意利用高显的西州普通的士卒中,有人听到公主说这样的话,开始为他们的家人着想,开始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小枫见到西州的兵甲中,已经有人开始放下高高举起的武器了,又一脸痛悔地再接再厉道,“想想丹蚩,丹蚩灭族时的生灵涂炭,现在的血脉所剩无几,你难道要让西州重蹈覆辙?!”小枫再次试图以不要和中原硬碰硬,不要去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来劝解自己的兄长。

            小枫本来一直都以为,丹蚩是全族覆灭了,因为看到阿翁被李承鄞砍下头颅昏倒的她,立刻被李承鄞带走了;因为她向来不管前朝的事;因为当初瑟瑟挑唆她与李承鄞决裂的时候,特意告诉过她,“丹蚩被灭,我父亲受封镇北侯,奉皇命前去管理丹蚩。镇北侯就相当于以前的丹蚩王,自然要亲自领军,管理自家的土地了。”那么她为什么要说,“现在的血脉所剩无几?”我觉得,这应该是剧本经过反复修改出现的漏洞。

            在小枫说到“丹蚩灭族时的生灵涂炭”这句话时,摄影导演特意给了正在重重敛眉的李承鄞一个正面镜头,借此暗示,李承鄞身上,象征纯粹与良善的顾小五的灵魂,开始被重新唤醒。

            李承鄞在做顾小五的时候,利用小枫屠灭丹蚩,就是想要以战止战,解救被丹蚩掳走的中原平民的,他亲眼见证,丹蚩亡国时的生灵涂炭,还很痛心,所以对铁达尔王说,“难道你真的希望,那十余万丹蚩族人,为你的傲骨,成为牺牲品吗?”

            在这个故事中,权力与小枫,对李承鄞而言,是两个极端,权力唆使着李承鄞一步步蜕变,他的心肠变得冷硬,灵魂也变得黢黑;可是小枫,却起到了很好的制衡效果,因为李承鄞孺慕小枫,恐惧小枫,他总是不敢把事情做绝的(最明显的时候是他看在小枫的面子上,设计保住了绪娘的性命,在挨了小枫的耳光以后,还乐呵呵地走了)。到了故事的结尾,李承鄞经由小枫的性命在他面前无可阻挡地消逝这件事,又恢复了他从小向往的性情,从小被皇后教养所认可的“民贵君轻”的价值观,最起码,对待无辜的平民,他恢复了一开始时、纯粹与良善的态度。

            面对这场根本不可能打赢的战争,曲天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小枫又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把繁盛和欢乐延续下去?为什么不可以用归顺换取太平?哥哥,你以为父王为西州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丧失尊严吗?不是的!生而为王,不是为一时之气而活,是要为族人的未来而忍耐!所有妥协的痛苦,所有妥协的痛苦要自己承担,为的是换取族人的幸福!这才是真正的西州王,应该有的尊严!”

            这是小枫劝导自己的兄长,不要对中原开战最大的理由了——我重新定义了何谓西州王的尊严。小枫回来那么长时间了,当然知道,自己的兄长为了裹挟西州兵甲为我们的父母复仇,便鼓舞士气说,“你们血战到底,你们去做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都是为了我们西州的尊严!”可是,为了西州王室的屈辱,流血残杀,害得士卒与平民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就真的没错吗?!

            在心思淳善的小枫心中,当然是千千万万的西州平民的性命,比我们西州王室所受到的屈辱更重要。小枫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她再也不是那个,一听到父王要把自己嫁到中原去,吓得撒腿就跑的小公主了。在阿娘死去、阿爹疯癫,自己还落入了高显手中以后;在失忆的自己去了中原,一封一封地给阿爹写信,说她会为了两国的和平,乖乖地留在上京的时候;在宣德王被赐死,小枫悲叹自己就是西州的贡品,被送过来又送过去,但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以后;在小枫不情不愿地嫁给了自己的仇人,穿着婚服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登上东宫的至高处瞧着星星的时候,小枫就已经抵达了所有拥有权力的男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她把对两国平民的爱护,定义为自己的责任,她成了明远公主那样的、被权力牺牲,但在死前还在庆幸,“这些年支撑明远的,除了王上的爱怜,便是让明远亲眼看到,边境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的女人。

            在小枫说到“生而为王,不是为一时之气而活,是要为族人的未来而忍耐”这句话的时候,摄影导演特意给了战场一个全景镜头,为的就是暗示观众,小枫此时的心情,才是本剧中最最至高无上的价值观——因为她肯为了一直供养她的平民付出自己的一切,并试图劝导自己的哥哥,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而戕害弱小,为所欲为。

            曲天泽当然知道,小枫此时说的,“妥协的痛苦”指的是自己的父王非要小枫和亲中原,并在小枫逃到丹蚩以后,仍然要派其她的公主和亲中原时的心情。

            曲天泽当然知道,父王都是为了西州。西州相对于中原,总是弱小的。当初,我们西州能够在与中原的战争中取胜,并叫明远公主和亲西域,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西州兵强马壮,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豊朝刚刚建政,皇权不稳,民心不定。现在,豊朝已经平复好了民心,豊朝的皇帝也坐稳了江山,父王见到豊朝下定了决心对丹蚩用兵,惟恐祸及自己,便非要借着豊朝还需要自己安抚西域的势,叫自己的女儿和亲中原,来换取和平。

            这样的事,总是妥协的,无奈的。父王是为了在中原下一次自杀自伐而消磨、瓦解自身实力之前,尽可能地为自己的朝廷争取时间,也为了让有西州血脉的皇子降生在豊朝,成为嫡子,成为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进而肯对自己的母族另眼相待,以保住我们西州王庭,祖先传下的基业——父王是在保障了爱女尊荣的前提下,牺牲了自己的公主。

            在小枫说完这段,既是为了哥哥着想,更是为了西州平民着想的话以后,西州本来已经放下兵刃的兵甲,又把兵刃举了起来;还有拉满弓弩的士卒,放下了手里的箭。

            这说明,小枫的这番话,才是真的说到西州人的心坎里去了——我们的王上愿意为了我们忍受痛苦和屈辱 ,愿意把我们的尊严、幸福当成是他的尊严和幸福,那么,这样以人为本的西州,才是我们所有西州人的乐土——为了捍卫这片乐土,我们不好战,也不怕战,我们愿意流尽自己所有的鲜血,来捍卫这属于西州王和西州平民的、真正的、一致的尊严。(在这两个一举一放的镜头中,我看到了现代社会中,为了坚守自己认可的价值观,而血战到底的小国的影子,欧洲诸国,便是以这样的心情,结为欧盟,以应对敢来挑战和改变它们的生活方式,以及价值观的大国的吧?)

            在小枫说完话以后,李承鄞身后的中原的兵甲,也有人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弓弩。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为一个独裁者卖命的荒谬之处,他们也不想为一个心中没有平民的皇帝,去抛头颅洒热血。对自由与平等的向往,根植于全人类的心中,我们中国,我们中国人,又有多特殊呢?

            小枫早就算好了一切,她知道,在战场上,最容易被劝动不要开战的,是单纯地被高显连累的中原兵,次之是非要为我们的父母复仇的兄长,最难最难的,是李承鄞。小枫也知道,李承鄞才是掌握着权力与杀戮的机括的那个人,劝服了他,才叫真的化解了这场战争。所以,小枫先以别人绝对不会撼动李承鄞的权力与威严为铺垫,到了最后的最后,才开始劝解李承鄞。

            小枫终于转过了头,瞧着为了达成她的目的,摆在她面前的最大障碍了。李承鄞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他一直很沉默地在一旁听着,他一直想要知道小枫究竟想要什么。一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李承鄞露出了希冀的目光,他跃跃欲试,却又欲言又止起来。

            此时的李承鄞,内心十分地矛盾。他还是坚持,我要我的心肝回来陪我,这是我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的目标,不管是开战还是不开战;但是,当他真的面对小枫,真的胁迫小枫的时候,他又有点害怕,有点惶恐。在小枫面前,李承鄞才不是白眼狼王,他一直都是一只狼宝宝,一只好好地把自己的利爪收敛起来、又露出自己雪白的肚皮给小枫看的狼宝宝,他渴求小枫的呵护与慰藉,他想要小枫能柔柔地拍一拍他,轻轻地抚摸一下他的头发,他想要卸下所有的担子安恬地靠着小枫入睡,就像当初他枕在太皇太后的膝盖上一样。

            小枫高声道,“顾小五,我这样叫你,你想起来了吗?”突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的小枫,泪水就涌了出来,小枫终于承认了,“我曾经唯一深爱过的人,不是别人……是你李承鄞……”

            1.小枫首先唤了一声李承鄞当初哄骗自己时的化名——顾小五,为的就是先确认李承鄞有没有恢复记忆,这是她后面所有劝解李承鄞的话的大前提。自从小枫跳下城墙,被阿渡救起来开始,自从小枫亲眼目睹李承鄞肯为了自己跳下城墙,并因为被人拉住而急火攻心,吐血昏厥过去开始,小枫就确定了李承鄞待自己的情意——我真的爱你,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更胜过爱权力。小枫知道,这是她制止李承鄞不要对西州开战、不要牵连无辜的最大的筹码了,她当然要好好地利用。

            2.为了尽可能地打动李承鄞,也为了让自己在死前再无遗憾,小枫终于承认了她对李承鄞的爱——小枫在说“我曾经唯一深爱过的人,不是别人”这句话的时候,她轻轻地转过了眼眸,因为她觉得内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亲人;可是在说到“是你李承鄞”这句话的时候,她又转回了眼眸,凝视着李承鄞说了,因为这是完完全全的真话,她不想让即将死去的自己与李承鄞之间,再有任何的谎言,与误会。

            3.小枫说,“我曾经唯一深爱过的人,不是别人,是你李承鄞”,是在解释她在被李承鄞胁迫以后,嘴硬说,“我爱顾小五,我只爱他一个人”这句话;是在回答当初李承鄞在玉门关城墙边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哪怕比爱那个顾小五少一千倍一万倍,你也是爱过我的,对吗?”小枫当然知道,李承鄞非要虐杀顾剑,是因为嫉妒,而这嫉妒,又起源于他对我的爱;小枫更知道,深爱我的李承鄞,渴求我回馈给他爱,因为,我是他的一生所求啊!——我折磨了李承鄞多久,就折磨了我自己多久,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早就够了,在我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刻,小枫决计和李承鄞彻底说开——你别嫉妒了,你别委屈了,我唯一爱的人,就是你啊!

            4.这里出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细节,那就是,小枫说的是,“爱过”,这即使不能说明小枫现在已经不爱了,也说明在此时此刻的小枫的心中,存续着更加重要的爱,那就是对无辜的、弱小的、可以随时被李承鄞戕害的芸芸众生的爱——为了保护他们,她已经顾不上会屠天灭地的李承鄞了,所以,她才非要伏剑自刎不可。

            李承鄞一听见自己的心上人这么呼唤自己,心中立刻涌起了无数的内疚与痛悔,所以,明明在两军阵前,名义上的太子殿下,实际上的皇帝陛下,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开始哀哀地哭,为自己曾经对不起小枫而哭,为自己这么晚、这么晚才恢复记忆,却让小枫受了那么久、那么久的煎熬而哭。

            李承鄞向来把小枫当成是自己心理上的生母,向来把小枫摆得比自己高,他当然会自责啊!——我一直满心地含怨,小枫突然就不要我了,她对我变了心,我好无辜,好委屈。为此,我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我强奸了小枫,并在精神上凌虐她,先是叫她亲眼看着顾剑死,又以阿渡的性命逼迫她用膳,我派了无数人看着她,把她软禁在东宫里。我还以为,我只求与小枫做名存实亡的夫妻,是我在退让,是我在忍耐,可是,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而已!小枫才没有对不起我,小枫也没有对我变心,反而是我,一直在伤害她!

            小枫决计把一切讲明白,她又控诉道,“你骗过我,背叛过我,杀死我的至亲,我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杀了你!”

            小枫把她一生中最最后怕的事,明言告诉了李承鄞——你还记得你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表白的那个晚上,我捅你刀子的事吗?你以为,我是为了顾剑杀你的吗?不是的!我是为了你骗我把你带入丹蚩,在我们两个的婚礼上背叛我而去,又亲手杀死我的阿翁,逼死我的阿娘而要杀你!

            可是呢?在你毫无防备地把我搂在怀里的时候,我都没法杀你;在你非要扯着我的手逼我杀你的时候,我都没法杀你!我简直是枉为人子,你都杀了从小待我如珠似玉、呵护我长大的最最亲密的亲人了,我竟然还不能杀你!

            同时,编剧在这里暗示了小枫非要伏剑自刎的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至亲。非但为她不肯杀死李承鄞而觉得内疚,更为制止为至亲复仇的兄长不要发动对中原的战争而觉得内疚,所以,她献祭出了自己的性命,她想要回到至亲的身边,陪伴他们,补偿他们,就像是小枫本打算在回到西州王庭以后,能好好地侍奉、陪伴已经疯癫了的父王一生一世那样。

            在小枫明确地告诉他,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拿刀捅他之前,李承鄞还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在李承鄞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为了能让自己好过一些,李承鄞逼着自己很快把小枫曾经捅过自己刀子这件事抛诸脑后;在恢复记忆又苏醒过来以后,李承鄞只顾着庆幸自己是小枫唯一爱的男人去了,只顾着细数捏在手里的牌,好逼迫自己的心肝回来陪伴自己去了,他怎么可能想起这件让他这么痛苦的往事呢?

            所以,一听到自己的心肝还受过这份煎熬,李承鄞又开始自责和痛悔起来,李承鄞含着眼泪,恨恨地转过了眼睛——当初,我挨了一刀,立刻觉得生无可恋,非要扯着小枫的手叫她杀我,我认准了自己受了大委屈——小枫不把我当男人,不把我当丈夫,只把我当太子!可是呢?事实恰好相反!小枫就是太爱我了,她就是把我当男人,把我当丈夫,才先是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不肯捅我的心窝子;又在我非要扯着她的手叫她杀我的时候,和我一顿撕扯,就是不肯杀我!她是为了她爱我,对不起她的亲人伏地痛哭,才不是为了别的!

            小枫哭道,“我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我应该恨你!我应该恨你!可是我到现在还是做不到!”

            小枫又把她一生中最最自责的事,明确地告诉了李承鄞——自从我恢复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在反复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再爱你了,我应该恨你!我应该恨你!恨一个骗过我、背叛过我、杀死我的至亲的你!可是呢?我不肯杀你也就算了,我连恨你都做不到!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爱你,深切地、发自内心地来爱你!这样的我,非但是枉为人子,还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到了极点!

            本来,听到小枫亲口对我说,“我爱你,我并不恨你”,是李承鄞一生中最最渴求的甜言蜜语,可是,当小枫真的亲口说了以后,因为曾经把小枫伤害得遍体鳞伤而内疚到极点的李承鄞,反而受不住小枫待自己深情厚谊了,他猛地垂下了头,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心上人。

            摄影导演特意给了一直眼含悲悯、随侍在侧的裴照一个特写镜头。顾剑死去了,阿渡也死去了,现在,只剩裴照,冷眼旁观了忘川夫妇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也只有裴照,对李承鄞与小枫,全都做到了无私无我地真心相待。他即将在小枫故去以后,做那个清醒地痛苦,并深切缅怀小枫一生一世的人。

            回忆完这一切的小枫,为了尽可能地叫自己的情绪平定下来,以达到劝解李承鄞不要对西州开战的目的,她又忍不住仰望着蓝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时的小枫,打定了主意要伏剑自刎的小枫,忽然对人世间的一切产生了一种超脱、通透之感——我即将羽化而去,又有什么值得我为之失魂落魄,值得我把它放在心上的呢?

            这里出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细节,就是小枫的衣裳上,沾上了鲜红的血,这当然说明,小枫刚刚就是用这把刀,亲手砍下了高显的头颅;这更说明,高显的头颅所代表的、李承鄞身上残酷的权力,就是把小枫反噬而死的根本因素。(女鹅啊女鹅,我真是忍不住爱之深,责之切,好端端的,非得把那个有权力的李承鄞,当成是与你随行携伴、无法割舍的脉搏做什么呢?你明明不爱权力,你明明自己就是可以温暖自己、温暖全世界的小太阳,做什么非要为了爱那个有权力的李承鄞,泪眼斑驳,自责痛悔?!《华严经》有云,“心如莲花不着水,又如日月不住空。”春风夏花秋影冬晴,你争那闲思往事做什么?)

            小枫猛地拭去了眼角的残泪,又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为西州的百姓而生而死,如果你还懂我,还想补偿我,就请停战吧!”小枫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句话啊!就请你看在我待你的这份情意的份儿上,放过无辜的西州平民吧!

            李承鄞明明为了自己曾经伤害小枫,自责内疚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他听到自己的挚爱这么求恳他,还是含着泪,咬着牙,什么也没说。因为他还是不肯放弃他一早就定下的、非要达成的那个目标——我要我的心肝回来陪我,一生一世陪着我,再也不会离开我的身边。李承鄞是在等,只要你肯说,你还愿意做我的妻子,你愿意跟我回中原去,我就立刻答应你,不发动对西州的战争,放过西州的平民,只要你答应我这个就行。

            小枫就知道,李承鄞对自己是执迷不悟,痴心不悔,在我答应跟他回去之前,他绝对不会答应放过西州的平民。于是小枫手里拿着刀,立刻翻身下马,朝李承鄞走了两步。

            小枫又说道,“我作为西州的九公主,嫁到豊朝,为的是西州和豊朝世世代代的和平,如果你们今天非要兵刃相见,我便是负了阿爹,负了明远娘娘,负了太皇太后,更负了西州千千万万的百姓!如果今天,你们真的要开战,我不论站在哪一边,都是背叛。所以如果我的性命,能够换来哥哥和太子的醒悟,能够换来西州真正的安宁和幸福,我就没有遗憾了。”

            1.在小枫说,“我作为西州的九公主,嫁到豊朝,为的是西州和豊朝世世代代的和平”这句话的时候,摄影导演再次给了战场一个全景镜头,进而再次暗示,小枫所认定的,为了平民而压制权力,为了平民而想要坚守和平,为了平民付出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一切,才是本剧最最至高无上的价值观。

            2.小枫说,她伏剑自刎,是怕负了阿爹,负了明远娘娘,负了太皇太后。但是事实上是,小枫所认定的这三个人,谁也没有抵达她所抵达的人生境界,她并不知道所有的真相,甚至只是被哄骗了而已。

            在这三个人当中,当然是小枫的阿爹对小枫最最真心,虽然他认定叫小枫靠着自己的势力,嫁到中原进而母仪天下的价值观害死了小枫,但是从阿爹的本心来看,这的确是在求对小枫最好的未来。在小枫的阿爹眼里,小枫总是要嫁人的,既然要嫁人,便不如嫁给最最尊贵的太子,做正妃,未来,做皇后,生下的孩子,还会继承皇位,这可是天底下第一份儿的尊贵了。后来,高显逼死了大妃,西州王因此疯癫以后,发疯的西州王,仍然要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写下后来给小枫的那封叫她去找安国公的书信,不过是为了免得被顾剑搭救、万一先回来的爱女受李承鄞的连累,保全爱女的性命,若是小枫的哥哥先回来,小枫也便不会看到这封信了,她也不需要再和亲中原。

            明远公主对小枫,一直都是表面亲善,实则别有居心,这一点,从她在小枫小时候就教小枫中原字就能看得出来;从她先默许柴牧与李承鄞利用小枫寻找铁达尔王帐,在死之前仍要以柔克刚地暗示西州王,她怕自己死后边疆不稳,以逼迫西州王叫小枫和亲就能看得出来。

            至于太皇太后,她心里就只有她的重孙子(不管是李承邺,还是李承鄞),为此,她在小枫明明和李承邺有婚约的时候,仍然要撮合李承鄞和小枫,后又任由李承邺毒死小枫;小枫与李承鄞决裂后,她又以可笑的家国大义、以西州王需要小枫和亲来哄骗小枫嫁予李承鄞,从而达到成就李承鄞,还叫李承鄞得到幸福的目的。

            3.小枫说,“如果今天,你们真的要开战,我不论站在哪一边,都是背叛。”这句话,正好对应之前永宁公主在珞熙嫁予裴照的时候,对小枫说过的那句台词,“再过几年,我也要远嫁他乡为豊朝和亲。若真有一天,我的夫君要与豊朝开战,我不是以身殉国,就是以身殉夫。”

            但事实上是,永宁聪慧无比,她才不会任由自己沦为权力运行的筹码,所以,她早早地带发修行去了,最终得以善终。只有小枫,傻兮兮地不爱权力,还非但爱一个有权力的李承鄞,堪不破,放不下,最后被李承鄞身上的权力反噬而死。

            4.小枫说,“所以如果我的性命,能够换来哥哥和太子的醒悟,能够换来西州真正的安宁和幸福,我就没有遗憾了。”这实际上是小枫从阿渡不可逆转地死去,对看重阿渡的自己所产生的震撼力与影响力出发,做出的决定。小枫知道,无论是自己的哥哥,还是太子,都发自内心地看重自己,若我以性命求来和平,在我死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打碎这份和平。

            5.这里出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细节——小枫称呼李承鄞为“太子”,而不是像永宁假设的那样,称呼其为“夫君”。小枫向来不把李承鄞太子的威严放在眼里,向来很随意地对待他,那她为什么称呼李承鄞为“太子”呢?

            这说明,小枫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和李承鄞一拍两散了——反正,为了我的亲人,我是不会回中原去的;反正,我死,也可以达到为了平民制止战争的效果,我再也用不着在仇人身边活受罪了。我就是要当着太子的面儿寻死,以明确地告诉他,你最最看重的我死去了,那么,你以后就只能和权力在一起,哪怕为了你的权力的稳固,你都不会再随便屠戮众生,我才不要做那个引着你屠天灭地的导火索——当然,这还是代表着小枫对李承鄞发自内心的爱。

            不管是曲天泽也好,还是李承鄞也好,都听到了小枫说她爱着李承鄞,都亲眼见证小枫从马上下来,走到李承鄞那边去了,所以,他们谁也没料到,小枫竟然突然要寻死。

            这又是冰雪聪明的小枫提前算好的,她要做出一副我肯回中原的姿态,来麻痹李承鄞,同时,出其不意地把刀横在脖子上,干净利落地寻死。小枫知道,只要她抹了自己的脖子,大罗神仙也难救,哥哥也好,太子也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为此,我愿意忍受流尽所有鲜血,惨烈死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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