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纤云不染,是对群山辽远而广阔的庇护,绵延不绝的嵯峨群山则是写意画的主体,在造化的笔触间铺就开来,好似谁不慎打翻了淡墨,泼洒在群山之上,挥毫落纸间交苍接黛,那浓郁的苍黯之色便深深凝在你眼里,印在你心中,再抹不去了,这正彰显了造化的深厚笔力。
忽而笔锋一转,几座峭壁绝岩戟立其间,你追我赶,直插云霄,逼得天空让无可让,仿若平地后突遇耽耽巉险,令人觳觫。远远望去,这奇拔峭峻之山,颇有回首攫天,吐气成云之势。此时你所留意的不再是它的颜色,而是它的体态与气魄。你被这连嶂竞起的群山所震撼的同时,会更惊叹于造化力量之强大,技艺之精巧,构想之玄妙。
山最高的地方风也最劲。站在山顶,猎猎山风灌进衣袖,像一只巨兽翻腾鼓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推下无底深渊。谁站在崖边都不自觉要心惊胆颤的,这与勇气无关,所以不必汗颜,只需记得时刻保持对造化的敬畏之心。继而你退后一步,登高望远之感更盛,目之所及皆是造化的杰作。
云烟缭绕间是郁郁垒垒的青树,数百米高,像是欲与险山比高,让人不禁吟哦一句,“青冥摇烟树,穹跨负天石”。烟树之外是不知源头与尽头的江流,像天女遗落凡尘的白绸带,散落山脚,兀自流淌,石浅处激流湍湍,石深处潺流涓涓。视线沿着溪流往上,会窥见落英掩盖的幽径,正循着往上走,却陡然中断,没了去路,只好顺着旧路败兴而归。这就是造化的恶作剧了,它的鬼黠叫人好气又好笑。
适才还是艳阳当空,转眼便是满天愁色,风起云涌处仿佛蛰伏着什么,伺机而动。云撕扯翻腾,风狂吼怒号,山横眉怒目,江暗流涌动,这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景象叫人不胜重负,忧惧惶恐。
终于,晚风来急,裹挟着丝丝雨意。和预示的征兆极为不符,不是想象中的暴雨,而是轻柔的淅沥小雨,打在人脸上,沾湿人的衣裳,方才的不安倏忽间烟消云散,心里空明而豁朗,黯淡的心情也有好转。如此,便是造化开的又一个玩笑,先以虎狼之势震住你,实则不过是同你的玩耍嬉闹。你心下愠怒,却是不忍心怪它的。
是了,造化就是如此高明,如此难以揣测,它一时意起,便是精妙的构思。你看它笑意盈盈,实则已经怒火暗烧;你看它面露愠色,其实不过佯怒而已;你看它意兴阑珊,也可能正兴致勃勃;你看它津津乐道,然而心底早已不胜其烦。它有端庄的羞怯,也不乏悲戚的嫣笑。每一个看似寻常都是恰到好处,每一个恰到好处都是有意为之。
造化是可爱的,是可以爱的,是值得爱的。生活让人负重前行,无数人迷失在钢铁水泥的森林里,有太多的沉郁积压在心,从里到外,由心到身,无一不是无奈的。这时,我们不妨寻一个遁词,抛开杂念,轻装前行,回归到最自由,最原始的造化之中,于峰回路转处遇见一场美丽的奇袭,然后你会发现,当真是造化可爱,生活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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