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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十年(甲寅,公元414年)
春正月辛酉,魏大赦,改元神瑞。
辛巳,魏主嗣如繁畤。二月戊戌,还平城。
夏王勃勃侵魏河东蒲子。
庚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袭杀夏所置吐京护军及其守兵。
司马休之在江陵,颇得江、汉民心。子谯王文思在建康,性凶暴,好通轻侠;太尉裕恶之。三月,有司奏文思擅捶杀国吏,诏诛其党而宥文思。休之上疏谢罪,请解所任,不许。裕执文思送休之,令自训厉,意欲休之杀之;休之但表废文思。并与裕书陈谢。裕由是不悦,以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以备之。
夏五月辛酉,魏主嗣还平城。
秦后将军敛成讨叛羌,为羌所败,惧罪,出奔夏。
秦王兴有疾,妖贼李弘与氐仇常反于贰城,兴舆疾往讨之,斩常,执弘而还。
秦左将军姚文宗有宠于太子泓,广平公弼恶之,诬文宗有怨言;秦王兴怒,赐文宗死,于是群臣畏弼侧目。弼言于兴,无不从者;以所亲天水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兴左右掌机要者,皆其党也。
右仆射梁喜、侍中任谦、亦兆尹尹昭承间言于兴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然君臣之义,不薄于父子,故臣等不得默然。广平公弼,潜有夺嫡之志,陛下宠之太过,假其威权,倾险无赖之徒辐凑附之。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信有之乎?”
兴曰:“岂有此邪!”
喜等曰:“苟无之,则陛下爱弼,适所以祸之;愿去其左右,损其威权,如此,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庙社稷。”兴不应。
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皆密疏劝兴立弼为太子,兴虽不从,亦不责也。
兴疾笃,弼潜聚众数千人,谋作乱。姚裕遣使以弼逆状告诸兄在藩镇者。于是姚懿治兵于蒲阪,镇东将军、豫州牧洸治兵于洛阳,平西将军谌治兵于雍,皆欲赴长安讨弼。会兴疾瘳,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泣以告兴。
梁喜、尹昭请诛弼,且曰:“苟陛下不忍杀弼,亦当夺其权任。”
兴不得已,免弼尚书令,使以将军、公还第。懿等各罢兵。
懿、洸、谌与姚宣皆入朝,使裕入白兴,求见。兴曰:“汝等正欲论弼事耳,吾已知之。”
裕曰:“弼苟有可论,陛下所宜垂听;若懿等言非是,便当置之刑辟,奈何逆拒之!”
于是引见懿等于谘议堂。宣流涕极言,兴曰:“吾自处之,非汝曹所忧。”
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曰:“广平公弼,衅成逆著,道路皆知之。昔文王之化,刑于寡妻;今圣朝之乱,起自爱子,虽欲含忍掩蔽,而逆党扇惑不已,弼之乱心何由可革!宜斥散凶徒,以绝祸端。”
兴以虬表示梁喜曰:“天下人皆以吾儿为口实,将何以处之?”
喜曰:“信如虬言,陛下宜早裁决。”兴默然。
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南凉,南凉王傉檀欲讨之,邯川护军孟恺谏曰:“今连年饥馑,南逼炽磐,北逼蒙逊,百姓不安。远征虽克,必有后患;不如与炽磐结盟通籴,慰抚杂部,足食缮兵,俟时而动。”
傉檀不从,谓太子虎台曰:“蒙逊近去,不能猝来,旦夕所虑,唯在炽磐。然炽磐兵少易御,汝谨守乐都,吾不过一月必还矣。”乃帅骑七千袭乙弗,大破之,获马牛羊四十余万。
河南王炽磐闻之,欲袭东都。群臣咸以为不可。
太府主簿焦袭曰:“傉檀不顾近患而贪远利,我今伐之,绝其西路,使不得还救,则虎台独守穷城,可坐禽也。此天亡之时,必不可失。”炽磐从之,帅步骑二万袭乐都。虎台凭城拒守,炽磐四面攻之。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言于虎台曰:“外城广大难守,殿下不若聚国人守内城,肃等帅晋人拒战于外,虽有不捷,犹足自存。”
虎台曰:“炽磐小贼,旦夕当走,卿何过虑之深!”
虎台疑晋人有异心,悉召豪望有谋勇者闭之于内。
孟恺泣曰:“炽磐乘虚内侮,国家危于累卵。恺等进欲报恩,退顾妻子,人思效死,而殿下乃疑之如是邪!”
虎台曰:“吾岂不知君之忠笃,惧余人脱生虑表,以君等安之耳。”
一夕,城溃,炽磐入乐都,遣平远将军捷虔帅骑五千追傉檀,以镇南将军谦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乐都;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西平;以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广武;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浩亹;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万余户于枹罕。赴单,乌孤之子也。
河间人褚匡言于燕王跋曰:“陛下龙飞辽、碣,旧邦族党,倾首朝阳,以日为岁,请往迎之。”
跋曰:“道路数千里,复隔异国,如何可致?”
匡曰:“章武临海,舟楫可通,出于辽西临渝,不为难也。”
跋许之,以匡为游击将军、中书侍郎,厚资遣之。匡与跋从兄买、从弟睹自长乐帅五千余户归于和龙,契丹、库莫奚皆降于燕。跋署其大人为归善王。跋弟丕避乱在高句丽,跋召之,以为左仆射,封常山公。
柔然可汗斛津将嫁女于燕,斛律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幼女远嫁忧思,请以大臣树黎等女为媵。”
斛律不许。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以汝女为媵,远适他国。”树黎恐,与步鹿真谋使勇士夜伏于斛律穹庐之后,伺其出而执之,与女皆送于燕,立步鹿真为可汗而相之。
初,社仑之徙高车也,高车人叱洛侯为之向导以并诸部,社仑德之,以为大人。步鹿真与社仑之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真曰:“叱洛侯欲奉大檀为主。”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也,领别部镇西境,素得众心。
步鹿真归而发兵围叱洛侯,叱洛侯自杀。遂引兵袭大檀,大檀逆击,破之,执步鹿真及社拔,杀之,自立为可汗,号牟汗纥升盖可汗。
斛律至和龙,燕王跋赐斛律爵上谷侯,馆之辽东,待以客礼,纳其女为昭仪。斛律上书请还其国,跋曰:“今弃国万里,又无内应,若以重兵相送,则馈运难继。兵少则不足成功,如何可还?”
斛律固请,曰:“不烦重兵,愿给三百骑,送至敕勒。国人必欣然来迎。”
跋乃遣单于前辅万陵帅骑三百送之。陵惮远役,至黑山,杀斛律而还。大檀亦遣使献马三千匹、羊万口于燕。
六月,泰山太守刘研等帅流民七千余家,河西胡酋刘遮等帅部落万余家,皆降于魏。
戊申,魏主嗣如豺山宫;丁亥,还平城。
乐都之溃也,南凉安西将军樊尼自西平奔告南凉王傉檀,傉檀谓其众曰:“今妻子皆为炽磐所虏,退无所归,卿等能与吾籍乙弗之资,取契汗以赎妻子乎?”
乃引兵西,众多逃还,傉檀遣镇北将军段苟追之,苟亦不还。于是将士皆散,唯樊尼与中军将军纥勃、后军将军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不去。
傉檀曰:“蒙逊、炽磐昔皆委质于吾,今而归之,不亦鄙乎!四海之广,无所容身,何其痛也!与其聚而同死,不若分而或全。樊尼,吾长兄之子,宗部所寄;吾众在北者户垂一万,蒙逊方招怀士民,存亡继绝,汝其从之;纥勃、洛肱亦与尼俱行。吾年老矣,所适不容,宁见妻子而死!”遂归于炽磐,唯阴利鹿随之。
傉檀谓利鹿曰:“吾亲属皆散,卿何独留?”
利鹿曰:“臣老母在家,非不思归;然委质为臣,忠孝之道,难以两全。臣不才,不难为陛下泣血求救于邻国,敢离左右乎!”
傉檀叹曰:“知人固未易。大臣亲戚皆弃我去,今日忠义终始不亏者,唯卿一人而已!”
傉檀诸城皆降于炽磐,独尉贤政屯浩亹,固守不下。炽磐遣人谓之曰:“乐都已溃,卿妻子皆在吾所,独守一城,将何为也?”
贤政曰:“受凉王厚恩,为国藩屏。虽知乐都已陷,妻子为禽;先归获赏,后顺受诛。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归命;妻子小事,岂足动心!若贪一时之利,忘委付之重者,大王亦安用之!”
炽磐乃遣虎台以手书谕之,贤政曰:“汝为储副,不能尽节,面缚于人,弃父忘君,堕万世之业,贤政义士,岂效汝乎!”闻傉檀至左南,乃降。
炽磐闻傉檀至,遣使郊迎,待以上宾之礼。秋七月,炽磐以傉檀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左南公,南凉文武,依才铨叙。
岁余,炽磐使人鸩傉檀;左右请解之,傉檀曰:“吾病岂宜疗邪?”遂死,谥曰景王。虎台亦为炽磐所杀。傉檀子保周、贺,俱延子覆龙,利鹿孤孙副周,乌孤孙承钵,皆奔河西王蒙逊;久之,又奔魏。魏以保周为张掖王,覆龙为酒泉公,贺西平公,副周永平公,承钵昌松公。魏主嗣爱贺之才,谓曰:“卿之先与朕同源,赐姓源氏。”
八月戊子,魏主嗣遣马邑侯陋孙使于秦。辛丑,遣谒者于什门使于燕,悦力延使于柔然。
于什门至和龙,不肯入见,曰:“大魏皇帝有诏,须冯王出受,然后敢入。”燕王跋使人牵逼令入,什门见跋不拜。
跋使人按其项,什门曰:“冯王拜受诏,吾自以宾主致敬,何若见逼邪!”
跋怒,留什门不遣,什门数众辱之。左右请杀之,跋曰:“彼各为其主耳。”
乃幽执什门,欲降之,什门终不降。久之,衣冠弊坏略尽,虮虱流溢。跋遗之衣冠,什门皆不受。
魏主嗣以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使以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书与太尉裕相闻。太真,古真之弟也。
九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河南王炽磐复称秦王,置百官。
燕主跋与夏连和,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如燕莅盟。
十一月壬午,魏主嗣遣使者巡行诸州,校阅守宰资财,非家所赍,悉簿为赃。
西秦王炽磐立妃秃发氏为后。
十二月丙戌朔,柔然可汗大檀侵魏。丙申,魏主嗣北击之。大檀走,遣奚斤等追之,遇大雪,士卒冻死及堕指者什二三。
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晋王,魏人讨之,不克。
燕辽西公素弗卒,燕王跋比葬七临之。
是岁,司马国璠兄弟聚众数百,潜渡淮,夜入广陵城。青州刺史檀祗领广陵相,国璠兵直上听事,祗惊出,将御之,被射伤而入,谓左右曰:“贼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备;但击五鼓,彼惧晓,必走矣。”左右如其言,国璠兵果走。
魏博士祭酒崔浩为魏主嗣讲《易》及《洪范》,嗣因问浩天文、术数。浩占决多验,由是有宠,凡军国密谋皆预之。
夏王勃勃立夫人梁氏为王后,子璝为太子;封子延为阳平公,昌为太原公,伦为酒泉公,定为平原公,满为河南公,安为中山公。
【原文华译】
义熙十年(公元414年)
1 春,正月一日,北魏大赦,改年号为神瑞。
正月二十一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繁畤。二月九日,回到平城。
2 夏王赫连勃勃入侵北魏河东蒲子。
3 二月二十一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4 北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袭杀夏国所设置的吐京护军及其守兵。
5 司马休之在江陵,颇得江、汉民心。他的儿子、谯王司马文思在建康,性格凶暴,好结交江湖游侠;太尉刘裕对此很厌恶。三月,有司上奏,说司马文思擅自捶杀谯国官吏,朝廷下诏,诛杀其党羽,而赦免司马文思。司马休之上疏谢罪,请求辞职;朝廷不批。刘裕逮捕司马文思,送给司马休之,命他自己管教,意思是要司马休之自己杀掉他。司马休之则只是上表请求废黜司马文思爵位,并写信给刘裕谢罪。刘裕由此不悦,任命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防备司马休之。
6 夏,五月三日,北魏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7 后秦后将军敛成讨伐叛羌,被羌军击败,惧罪,出奔夏国。
8 后秦王姚兴生病,妖贼李弘与氐人仇常在贰城起兵造反,姚兴躺在病榻上出征讨伐,斩仇常,生擒李弘而还。
9 后秦左将军姚文宗被太子姚泓宠爱,广平公姚弼很厌恶他,诬告说姚文宗有怨言。后秦王姚兴怒,赐死姚文宗。于是群臣畏惧姚弼,都不敢正眼看他。姚弼跟姚兴说的事,姚兴没有不听的;任命姚弼所亲信的天水人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姚兴左右掌机要的,都是姚弼党羽。
右仆射梁喜、侍中任廉、京兆尹尹昭找机会对姚兴说:“父子之间的关系,别人也不好多嘴;但是君臣之义,也不薄于父子,所以臣等不能保持沉默。广平公姚弼,暗地里有夺嫡之志,陛下宠之太过,又授给他威权,险恶无赖之徒都归附于他。路人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是不是真的呢?”
姚兴说:“哪有这事!”
梁喜等人说:“既然没有,那么陛下宠爱姚弼,恰恰是给他招祸;希望陛下能去其左右,损其威权,如此,不仅使保姚弼平安,也能安定宗庙社稷。”
姚兴不回答。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则密疏劝姚兴立姚弼为太子,姚兴虽然不听,也不责备。
姚兴病重,姚弼秘密聚众数千人,准备作乱。姚裕遣使将姚弼逆状告诉诸兄在藩镇者,于是姚懿治兵于蒲阪,镇东将军、豫州牧姚洸治兵于洛阳,平西将军姚谌治兵于雍城,都准备奔赴长安,讨伐姚弼。
这时姚兴病愈,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泣告姚兴。梁喜、尹昭请诛杀姚弼,并说:“如果陛下不忍心杀姚弼,也应当剥夺他的权力和官职。”
姚兴不得已,免姚弼尚书令,让他以将军、公爵身份回家。姚懿等各自罢兵。
姚懿、姚洸、姚谌与姚宣一起入朝,让姚裕入宫报告姚兴,求见,姚兴说:“你们不就是要来跟我说姚弼的事吗?我已经知道了。”
姚裕说:“姚弼的事如果需要讨论,那陛下也应该垂听;如果姚懿等人说得不对,便当处置他们,为什么要先行猜测他们谈论的内容,拒绝他们觐见呢!”
于是引见姚懿等于咨议堂。姚宣流涕,极力陈述,姚兴说:“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们担忧。”
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说:“广平公姚弼,灾祸已成,逆谋显著,路人皆知。当初文王的教化,先让自己的妻子做榜样;如今圣朝之乱,起自陛下爱子,虽然陛下想要容忍掩蔽,而逆党更加煽惑不已,姚弼的乱心怎么可能消失!应该斥散凶徒,以绝祸端。”
姚兴把姜虬的奏章给梁喜看,说:“天下人都以我儿子为口实,怎么处置?”
梁喜说:“确实就像姜虬说的那样,陛下应该早做裁决。”姚兴默然。
10 唾契汗、乙弗等部落都背叛南凉,南凉王秃发傉檀想要征讨,邯川护军孟恺进谏说:“如今连年饥馑,南方被乞伏炽磐压逼,北方又有沮渠蒙逊,百姓不安。远征就算战胜,也必有后患;不如与乞伏炽磐结盟,互通粮食贸易,慰抚各族部落,积蓄粮食,修缮兵器,再等待时机。”
秃发傉檀不听,对太子秃发虎台说:“沮渠蒙逊刚刚撤退,不可能马上又打过来,目前所忧虑的,唯有乞伏炽磐。但是乞伏炽磐兵少,容易抵御,你安守乐都,我不过一月,必定返还。”
于是率骑兵七千人袭击乙弗部落,大破之,缴获马、牛、羊四十余万头。
河南王乞伏炽磐接到消息,准备袭击乐都。群臣都认为不可。
太府主簿焦袭说:“秃发傉檀不顾近患而贪远利,我军如今讨伐他,切断他西方交通线,让他不能回来救援。则秃发虎台独守穷城,可以坐而擒之。这是上天要亡他之时,机不可失。”
乞伏炽磐听从,率步骑兵二万人袭击乐都。秃发虎台凭城拒守,乞伏炽磐四面攻城。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对秃发虎台说:“外城广大难守,殿下不如聚集鲜卑人守内城,我和诸将率汉人拒战于外,就算不能取胜,也足以保存自己。”
秃发虎台说:“乞伏炽磐小贼,早晚就要逃走,你何必那么担心!”
秃发虎台怀疑汉人有异心,把汉人中有声望和谋勇的人全部迁入内城软禁。孟恺哭泣说:“乞伏炽磐乘虚来袭,国家危于累卵。孟恺等进一步说,是想要报答国恩,退一步说,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人人都想死战,而殿下为什么要如此猜疑!”
秃发虎台说:“我岂不知你的忠心,只是担心其他人发生意外,要用你们来让他们安定罢了。”
一天晚上,城防崩溃,乞伏炽磐进入乐都,派平远将军捷虔率骑兵五千人追击秃发傉檀;任命镇南将军谦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守乐都;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守西平;任命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守广武;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守浩亹;迁徙秃发虎台及其文武百姓一万余户到枹罕。
秃发赴单,是秃发乌孤的儿子。
11 河间人褚匡对北燕王冯跋说:“陛下龙飞于辽西、碣石,家乡本族亲友,都仰望着初升的太阳,度日如年,请允许我前往迎接他们来辽西。”
冯跋说:“道路数千里,中间还隔着一个魏国,怎么能接他们过来呢?”
褚匡说:“章武郡(临近冯跋的家乡长乐郡)临海,舟楫可通,从辽西临渝出海前往,不算难。”
冯跋批准,任命褚匡为游击将军、中书侍郎,给他一笔丰厚的费用,派他去。褚匡与冯跋的堂兄冯买、堂弟冯睹从长乐率领五千余户人家回到和龙。契丹、库莫奚等部落都投降北燕。冯跋任命他们的酋长为归善王。冯跋的弟弟冯丕避乱在高句丽,冯跋召他回来,任命为左仆射,封常山公。
12 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将要把女儿嫁给北燕,郁久闾斛律哥哥的儿子郁久闾步鹿真对郁久闾斛律说:“幼女远嫁,让人忧虑思念,最好是让大臣树黎等人的女儿做陪嫁媵妾。”
郁久闾斛律不许。郁久闾步鹿真出来,对树黎等说:“郁久闾斛律想要让你的女儿做陪嫁媵妾,远嫁他国。”
树黎恐惧,与郁久闾步鹿真密谋,派勇士夜伏于郁久闾斛律篷帐之后,等他出来时,将他抓获,和他的女儿一起送到北燕。然后,树黎立郁久闾步鹿真为可汗,自任国相。
当初,一任可汗郁久闾社仑迁徙高车部落时,高车人叱洛侯担任向导,协助吞并诸部,郁久闾社仑为回报他的功劳,任命他为酋长。郁久闾步鹿真与郁久闾社仑的儿子郁久闾社拔一起到叱洛侯家,奸淫他年轻的妻子,叱洛侯的妻子告诉郁久闾步鹿真说:“叱洛侯想要推举大檀为主。”大檀,是郁久闾社仑的叔父、郁久闾仆浑的儿子,正率领他的部众镇守西境,一向能得众心。
郁久闾步鹿真回来,即刻发兵包围叱洛侯,叱洛侯自杀。于是引兵袭击郁久闾大檀,郁久闾大檀逆击,击破郁久闾步鹿真,生擒步鹿真及社拔,杀了他们,自立为可汗,号为牟汗纥升盖可汗。
郁久闾斛律到了和龙后,北燕王冯跋赐给郁久闾斛律爵位为上谷侯,安顿在辽东定居,待以客礼,纳其女为昭仪。郁久闾斛律上书请求归国,冯跋说:“如今你家国远在万里之外,又没有内应,如果以重兵相送,则粮食辎重的运输难以相继。如果兵少,则不足成功,如何可还?”
郁久闾斛律坚持请求,说:“不烦重兵,愿给我三百骑兵,送我到敕勒。国人必定欣然来迎。”
冯跋于是派单于前辅万陵率骑兵三百人送他。万陵不愿远征,到了黑山,杀死郁久闾斛律而还。郁久闾大檀也遣使献马三千匹、羊一万头予北燕。
13 六月,晋国泰山太守刘研等率流民七千余家,河西胡人酋长刘遮等率部落一万余家,皆降于魏。
14 六月二十日,北魏主拓跋嗣进入豺山宫;丁亥(六月无此日),回到平城。
15 乐都陷落时,南凉安西将军秃发樊尼从西平奔告南凉王秃发傉檀,秃发傉檀对其部众说:“如今我妻子、儿女都被乞伏炽磐俘虏,我就是想退一步,也没有去路,你们能与我一起,靠着这次俘虏的乙弗部落的人力,再去攻取契汗部落,用契汗的财物来赎回我的妻子、儿女吗?”
于是引兵向西。而部众大多逃还,秃发傉檀派镇北将军段苟去追他们回来,段苟也一去不回,于是将士皆散,唯有秃发樊尼与中军将军秃发纥勃、后军将军秃发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仍留在左右。
秃发傉檀说:“沮渠蒙逊、乞伏炽磐当年都曾经是我的臣属,如今我归降他们,不是耻辱吗!四海之广,却没有我容身之地,何其痛也!我们与其聚而同死,不若分开,或许还能保全。秃发樊尼,是我长兄之子,是宗室部落寄托的希望所在;我的部众在北方还有一万户,沮渠蒙逊正招怀士民,存亡国,继绝嗣,你可以去投奔他。秃发纥勃、秃发洛肱亦与秃发樊尼一起走。我老了,去哪儿也不被包容,宁愿见妻子、儿女以后就死!”
于是投降乞伏炽磐,唯有阴利鹿跟随他。秃发傉檀对阴利鹿说:“我的亲属都散走了,为什么唯独你留下来?”
阴利鹿说:“臣老母在家,并非不想回家,但是既已委质为臣,忠孝之道,难以两全。臣不才,不能为陛下泣血求救于邻国,怎么能离开您的左右呢?”
秃发傉檀叹息说:“知人固然不容易。大臣、亲戚都弃我而去,到今天,忠义始终不亏者,只有你一人而已!”
秃发傉檀诸城全部投降乞伏炽磐,唯独尉贤政屯驻浩亹,固守不下。
乞伏炽磐派人对他说:“乐都已经陷落,你的妻子、儿女都在我手里,独守一城,要干什么呢?”
尉贤政说:“受凉王厚恩,为国家藩镇。虽然知道乐都已经陷落,妻子、儿女都被俘虏;先投降的受赏,后归顺的伏诛。但是我还不知道主上存亡,不敢归命;妻子小事,岂足动心!如果一个人贪一时之利,而忘记了君王委付的重任,大王您又怎么敢任用他呢!”
乞伏炽磐于是命秃发虎台以手书晓谕他,尉贤政说:“你身为储君,不能尽节,面缚投降于人,弃父忘君,堕万世之业。我身为义士,岂会效法你吗!”
后来,听闻秃发傉檀已经到了左南,才投降。
乞伏炽磐听闻秃发傉檀到了,遣使郊迎,待之以上宾之礼。秋,七月,乞伏炽磐任命秃发傉檀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左南公。南凉文武,依才任用。
过了一年多,乞伏炽磐派人鸩杀秃发傉檀;左右请找解药,秃发傉檀说:“我这病,能治吗!”于是中毒而死,谥号为景王。秃发虎台也被乞伏炽磐所杀。秃发傉檀的儿子秃发保周、秃发贺,秃发俱延的儿子秃发覆龙,秃发利鹿孤的孙子秃发副周,秃发乌孤的孙子秃发承钵,都投奔河西王沮渠蒙逊;后来,又投奔北魏。北魏任命秃发保周为张掖王,秃发覆龙为酒泉公,秃发贺为西平公,秃发副周为永平公,秃发承钵为昌松公。
北魏主拓跋嗣爱秃发贺之才,对他说:“你的祖先与朕同源。”赐姓源氏。(秃发傉檀的子孙在北魏开始昌盛。)
16 八月一日,北魏主拓跋嗣派马邑侯陋孙出使后秦。八月十四日,派谒者于什门出使北燕,悦力延出使柔然。
于什门到了和龙,不肯进宫拜见,说:“大魏皇帝有诏,须冯王出宫接受,然后我才敢进入。”
北燕王冯跋派人把他强拉进去,于什门见冯跋,不拜。冯跋派人按下他的脖子,于什门说:“冯王拜受诏书,我自然以宾主致敬,为什么逼我!”
冯跋怒,扣留于什门,不放他回去,于什门数次当众侮辱冯跋。左右请求杀了他,冯跋说:“他也是各为其主罢了。”
于是幽禁于什门,要他投降,于什门始终不降。时间长了,衣服帽子全坏了,长满虱子。冯跋送给他衣冠,于什门一概不接受。
17 北魏主拓跋嗣任命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命他以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的名义,与晋国太尉刘裕通信。尉太真,是尉古真的弟弟。
18 九月一日,日食。
19 冬,十月,河南王乞伏炽磐又改称秦王,设置百官。
20 北燕主冯跋与夏国联合,夏王赫连勃勃派御史中丞乌洛孤到北燕缔结盟约。
21 十一月二十七日,北魏主拓跋嗣派使者巡行诸州,校阅郡守和县令的财产,凡不是从家里带过去的,一律登记为赃物。
22 西秦王乞伏炽磐立妃子秃发氏为后。
23 十二月一日,柔然可汗郁久闾大檀入侵北魏。十二月十一日,北魏主拓跋嗣北上迎击。郁久闾大檀退走,拓跋嗣派奚斤等追击,遇大雪,士卒冻死及手指被冻掉的有十之二三。
24 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晋王,北魏讨伐,不能攻克。
25 北燕辽西公冯素弗去世,北燕王冯跋七次到灵前哀悼祭奠(古代大臣去世,君王最多到灵前哀悼三次)。
26 这一年,司马国璠兄弟聚众数百,秘密渡过淮河,夜里攻入广陵城。青州刺史檀祗兼领广陵相,司马国璠军一直攻入听事厅,檀祗大惊,出来准备迎战,被一箭射伤,只得退回,对左右说:“贼兵乘夜得入,想要掩我不备;马上敲击五更鼓,他们以为天要亮了,怕走不脱,必定撤退。”左右依计而行,司马国璠兵果然撤走,追杀百余人。
27 北魏博士祭酒崔浩为北魏主拓跋嗣讲解《易经》及《洪范》,拓跋嗣向崔浩请教天文、术数。崔浩占卜决策,多有应验,由是得到拓跋嗣宠信,凡军国密谋,都让他参与。
28 夏王赫连勃勃立夫人梁氏为王后,儿子赫连璝为太子;封儿子赫连延为阳平公,赫连昌为太原公,赫连伦为酒泉公,赫连定为平原公,赫连满为河南公,赫连安为中山公。
【学以致用】
这一篇值得思考的有三点
01,后秦王姚兴病重,姚弼密谋作乱
看这一段我想到了一个片段
作家刘震云老师解读西游记时,有个问题:妖怪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都是从菩萨,从释迦牟尼佛那里来的。
也就是佛祖,菩萨打一会盹的功夫,身边的一些“东西”就開始作妖了。
那么,从本文的角度来讲就是
自己作为领导人,处于组织的中心, 不仅仅要注意自己不要作妖,要好好的搞事业
同时,还得注意自己“打盹”的时候
所谓的打盹,也可以算是自己的认知偏见,或者出现一厢情愿的情况,或者是因为不够严谨与重视,让身边人钻了空子,从而腐化了组织,增加了组织的“坏细胞”
姚弼要作乱,敢作乱,谁给的胆?谁给的条件呢?
当然是姚兴啊
是姚兴在滋养他造反的心理以及壮大他的实力, 当最后姚弼真的造反了,姚兴就只能杀了姚弼这个儿子,否则留着又担心他破坏组织。 姚兴如果真的看重这个儿子,就不应该让他发展到这一步。
所以,處在组织的高位,處在大家长的位置,除了自己注意到的地方之外,还得注意“打盹”的现象。 要多意见,所思考。
02,秃发傉檀投降西秦乞伏炽磐,南凉灭亡
关于这一点,想到余世维老师分享过的一句话,我很认同:不是所有的机会都要去抢的,要看自己有没有实力接的住!
邯川护军孟恺谏曰:“今连年饥馑,南逼炽磐,北逼蒙逊,百姓不安。远征虽克,必有后患;不如与炽磐结盟通籴,慰抚杂部,足食缮兵,俟时而动。”
太府主簿焦袭曰:“傉檀不顾近患而贪远利,我今伐之,绝其西路,使不得还救,则虎台独守穷城,可坐禽也。此天亡之时,必不可失。”
创业的过程中,先确保活下来,先确保不管遇到怎样的竞争对手,不管遇到怎样的市场环境,都保证打不死,倒不了。这样才有机会一点点做好。
毕竟只要你熬的过去,对手倒闭了你还没到,你就有机会。
有远见的人都在想办法把公司做小,小到没办法倒闭,然后接着做稳,至于做强,做大,看内外部条件。
但是,不管是公司,还是五胡十六国这段历史中的国家,都是做大一点后就开始倒闭了。
另外一点就是,南凉王秃发傉檀身边缺少诸葛亮、张宾、王猛这样的战略家,创业公司,尤其是初创期,一定要有战略顾问在旁边,要么老板自己有战略思维。
石勒就是有张宾在身边,他才知晓哪些仗可以打,往哪里打,往哪个地方开始建立根据地。有了根据地,就有了群众,地盘,兵源,然后,就有了后赵帝国。石勒身边可是有个“君子营”的。秃发傉檀身边有什麼呢?谁來提醒他呢?更何况,提醒了他也听不进去。
03,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被自己的侄子坑了,被送到了北燕
但是,他对于自己在国民心目中的认知可能有点偏差
他国内的权位已经易主了, 他的国民如果真的只追随他,早就应该干翻掉他的侄子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
我在想,万陵能够在半路上自作主张把他杀掉,是不是北燕冯跋的受益,因为没有记录万陵回来后有受到什么惩罚。
这样猜想有个理由
因为郁久闾大檀已经是柔然国的新老大,他会接受原来的老大回来吗?人性上看好像也不允许。何况,对于北燕来讲,它是要跟柔然国合作的,至于谁当老大,无所谓的。
你看,这么干掉了郁久闾斛律,那么还送来了三千匹马,一万头羊。
所以要时刻拆解自己處在什麼當次的经济链上,已经下台来了,就得为下台后的情况做准备。时与位不相等了。
至于他的侄子郁久闾步鹿真,这家伙撤了一个谎,死了一批人,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遇到扯谎的人,尽量无声无息的隔远点,少接触,如果你不撒谎,你是不能理解他竟然啥都能扯,说的多了,你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成为他谎话当中的一环“补丁”。
04,北魏开始接受儒家教化
从曹魏开始,儒家文化开始下降,清谈之风开始兴起,然后两晋延续,南方这边一直想要王师北伐,可是想法与现实差距很大。
而北方儒家文化的兴起,是北魏拓跋嗣接受儒家教化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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