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了好久，曾财依然不敢上去说话。
前面两个人的人影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那个女人的背影，曾财再熟悉不过了。是曾财天天面对的人，是曾财朝夕相对的人，是和曾财一起生活的人。可是这个时候，曾财却犯难了，仿佛得了重感冒一般，脑子不听使唤了，拼命努力去想一个问题，可是脑子不中用了，不起作用了。
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曾财只觉得一肚子的酸楚。
他不知道拿自己怎么办，只是一路跟随着。他也不忍放弃，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毕竟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别人的女朋友，但是曾财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仿佛前面那位是别人的女朋友。
到底是谁的女朋友？
曾财的内心有点模糊。
他不确定。
他不确定前面那位，非常熟悉的那位，到底是谁的女朋友。
曾财只是一路跟随在后面，仿佛一条狗似的，或者更具体是说法，是一个在商业街走丢了的流浪狗，正在找寻自己的主人。
曾财内心就是这种感觉，感觉没有家了，一个人，正在找自己的家，仿佛流浪狗正在找自己的主人。
而前面两个人的身影，曾财看着，心里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知道拿自己怎么办。
他不能放弃。
他不想放弃。
他不愿放弃。
但是就这么看着，也不是个事儿。
曾财想放弃。
曾财命令自己放弃。
曾财强迫自己放弃。
可是他做不到，依然紧紧跟随在后面，仿佛一条狗一般，紧紧跟随在后面。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两个人，一刻不放松地跟在后面，一刻不放松地盯着前面的两个人。
走过了几条街。
终于，曾财的心路历程迎来了转机。
到了一个拐角的时候，曾财觉得口渴了。虽然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碰到谁，但是曾财忽然觉得口渴了。
口渴就得买饮料喝。
恰好路边有一家便利店，有饮料卖那种，还有很多容易看到的商品，比如面包或者牛奶，再不然就是饼干和膨化食品，这些常见的商品便利店里都有售卖。
曾财捏了捏拳头，咬咬牙，埋下头去，命令自己，朝便利店走去。
到了便利店门口，猛然一抬头，已经看不到艾妮妮和蒙新的背影了，在他眼前的只有便利店里面的商品。
一个收银员，在大门口的位置，忙碌接待着顾客，三四个人排着队付款。
深呼吸一口气，曾财感叹一句：“终于看不到了。”
然后曾财走了进去。
曾财只是觉得口渴，并没有觉得其他什么，身体没有其他反应，他并不觉得饥饿，只是觉得口渴。
于是只买了一瓶可乐。
付了钱，曾财出门就喝掉了半瓶可乐。
瞬间，嘴巴里面就没有干渴的感觉了。
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看着便利店门口的人，有些人过来过去，是过路人，曾财看着那些人。那些人都不认识，曾财都不知道他们是是谁，曾财只是看着，心中好生开心。毕竟都是陌生人，没有一个曾财是认识的，而蒙新和艾妮妮的背影，早就已经消失了。
瞬间意识到什么，曾财看向刚才进门之前，进便利店的大门口之前，看到的蒙新和艾妮妮消失的方向，那条两个人走过的路，看过去。
已经没有了影子。
两个人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去，已经消失在了路上，曾财已经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或许拐了弯，或许是去了更远的地方，反正曾财我的视野里面，看不到那两个人的影子。
“终于走掉了。”
曾财感慨一句，然后爽快走出了便利店的大门口。
出门以后，曾财就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什么地方，只是静默地站在大门口，静默地站着。
老是站在别人大门口的位置，也不是个事儿，毕竟别人还是要做生意的。曾财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什么地方，他可以去向什么地方。
终于，在别人大门口站了大概十分钟，曾财决定随便走走。
他没有经过脑子，没有过脑子去想一下，随便选了一条路，就走了上去。
没有了艾妮妮和蒙新的影子，曾财感到心情好舒畅。仿佛有一种微醉的感觉，类似别人请客吃饭，然后稍微喝了一点酒，就是那种感觉，微醉的感觉。
走在路上，曾财甚至觉得身体微微发热。
就是那种，有一股热流，不知道从身体哪个地方发出来，仿佛流动的泉水一般，而且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从下往上，从上往下，从外往内，从内往外，在曾财的身体四周流着。曾财只有一种感觉，身体微微发热。
还好路上有小风，走在街上，曾财感到很惬意。风一吹，吹在皮肤暴露出来的位置，比如手附近，或者是脖子附近，就会觉得很凉快。小风带走了身体的燥热感，然后留下了爽快，很舒服的感觉。
然后继续走着。
曾财没有选择方向，曾财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什么地方。曾财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什么地方，他可以去哪里，他可以去什么地方安放一下自己，安放一下自己的心。
曾财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但是曾财并不摇头。
附近也没有人看曾财摇头，没有人认识曾财，所以曾财不摇头。但这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曾财不摇头，因为他摇不起头。
如果摇头，意味着心灰意冷，意味着心里有忐忑。
所以曾财不摇头。
不是不能摇。
是不敢摇。
曾财继续往前边走着。本来是没有事情的，曾财先前就是这么的，没有事情，随便在街上走动，曾财本来是这个状态。
可是他步履匆匆，仿佛有着急事情要去办一般。就是那种匆匆的脚步，小碎步，步幅不大，但是频率很快，就是那种步子。
曾财踩着这样的步子，向前走着。
忽然看了一眼天空中，发现天空有一轮太阳。恍然才觉得，今天居然有太阳，都没有发现。好像这个时候才醒来一般，睁开眼睛就看到天空一轮金色的太阳。
可那个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一觉醒来，是大早上，这个有可能，一般人都是这样的。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这是非主流格言，这个情况也是存在的。那些通宵玩游戏的人，往往就是这样，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可是一觉醒来，恰好看到中午的太阳，这又是什么情况？
曾财有些搞不懂自己的情况。
他在公路中央立着，看着头顶的太阳，周围的人却看着他，几个过路的人，看着曾财，这个神经兮兮的人，站到马路中央，昂着脖子。
曾财觉察到了周围的人的反应，他们的奇怪的反应，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个奇怪的人，在马路中央站着，昂着脖子，看着天空。
曾财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低下头颅来，看着周围的景致。
然后，向前，走去。
曾财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曾财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什么地方，曾财只是在街上随处溜达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但又不能原地不动，免得旁人觉得怪异，免得路旁的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他。
他只好随意溜达着。
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曾财却又不能原地不动。他的心里很困惑，自己这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他到底是要去哪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只是不能原地不动。
所以他只是快速地走着，沿着路的一侧，快速地朝前面走着。
没有多久，大概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曾财走了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可能超过了一公里，可能还没有到一公里的距离。曾财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好远了，离开便利店的地方，已经好远了。
曾财忽然慢下脚步来，立在马路中央。
他又想抬头看看天空，看看天空有什么。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就昂起了脖子，看天空。
可是这一次并没有太阳，并不是说太阳躲藏到云朵里面去了，并不是太阳在云层的深处闪耀着金光。而是看不到太阳。
头顶是一棵树的树冠，树冠很大，遮到了路旁中央的位置，马路的一边都给占据了，沐浴在树冠的阴凉之中。
而曾财正是在树冠下，看着头顶密密的树叶，根本看不到那一轮金色的太阳。
厚厚的树叶把阳光给遮住了，阳光只照到了树冠的表面，在树冠最上面一层洒下金光。下面一点，全是阴暗的树叶，虽然是绿色的，树叶本身是绿色的，但是在阴暗之中，更像是黑色，树叶的颜色更接近黑色。
从下面往上看去，就是一片阴凉。树叶之间，还是有缝隙的，很小的一些缝隙。阳光透过其中不多的几个点，大概有七八个点左右，照下来一点点的光芒，一点点闪烁的光芒。仿佛是星光，其实是阳光。
只能以这种方式看到阳光，仿佛星光一般，其实是阳光。
而真正的圆盘式的太阳，在树冠以外。只要走出了树冠的范围，只要头顶没有树冠罩着，那就能看到太阳。那一轮金色的太阳，正在树冠照不到的地方，发射着金光。
但是在树冠底下，只能看到一片阴凉。
曾财忍不住感叹。
“连看到太阳都不这么容易。”
确实，人生在世，有什么容易的呢？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做人难，老话说的。做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有更夸张的话，说的是，什么皮最难披，答案是，人皮最难披。曾财这个时候有了确切的感受，做人真的不是一般的难。
可感慨又有什么意义呢，无论怎么感慨，曾财还是不能在艾妮妮的身边，不能把和艾妮妮一起逛街的人变成他，不能把蒙新变成他。
感慨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如此，曾财还是忍不住感慨一下。
毕竟心中有想法，不感慨一下都不行。虽然对现实没有帮助，也无法扭转现实的局面，但曾财还是要感慨一下。
毕竟，心中有想法。
忽然反应过来，曾财看了一下四周，仿佛到了一个很少去的地方。曾财看着周围，仔细观察着，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虽然可以确定的是，离开商业街并没有多远，曾财也可以确定的是，就在自己居住的地方附近，可是曾财看着周围好陌生。
曾财有那么一点时间，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可是明明是在出租屋附近，而且离商业街不远，可是曾财就是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心里怪怪的，还有些慌，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看着四周，曾财的心里，愈发地惶恐。
类似电影中的穿越的镜头，曾财的心里就有这种感觉，一瞬间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仿佛经过了一个神奇的物件，或者其他有灵性的法物，然后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曾财心中就是这种感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仔细观察着四周，曾财依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只是可以确定的是，没有走出地球，离开出租屋的区域应该不远，应该没有多远的距离，可是究竟有多远，曾财也不知道，他估计不出来。毕竟走路的时候，七拐八拐的，曾财走的路毕竟不是一条直线，怎么能够如此轻易估算出来呢，估算出离出租屋的距离。
没有办法，曾财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能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希望借助四周的画面感在心中形成印象，然后和记忆中的某个地点关联起来，这样可以确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忽然看见很远的地方，有几家卖百货的地方，还不止一家，有好几家，在道路两旁都是曾财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在出租屋东边，稍微靠南一点的地方，中间隔了一些山，曾财往往不怎么过来，叫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地方。曾财就在这么个地方。
而小商品批发市场在商业街的东南面。
想到这里，曾财不觉长舒一口气，好歹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总不至于有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穿越了，电影中一般。
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但却去了一个很少去的地方。曾财看着这个小商品批发市场的进口，他知道自己有一年多没有多过这里了，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不到这里来。
热闹和繁华不对等，正如寂寞和孤独，曾财的内心体验是这样的。
继续胡走，管它的。
曾财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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