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输了哦,费奥多尔君。”
站在重重警员包围圈之后的太宰治向他挥了挥手。经过一系列搏弃后,终于以微弱的优势获胜。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向这位老对手表达敬意。
彻底结束了,仅管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多种摆脱当前局面的方法,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死屋之鼠的解散,天人五衰的内乱,自己每一步的行动都被对方死死压制。过多巧合造就的结果让他有种与全世界作对的感觉。
既然如此,我的理想又算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去咬大姆指指甲,发现警员就像受到什么惊吓一般集体后退一步,同时举起手上的枪。
于是他又重新举起双手,露出一个含有抱歉意味的微笑。
果戈里就是在这时发动异能力的。
就像是什么大型魔术秀一样,一个雪白的人影瞬间出现在陀面前,众人都愣住了,原本站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前方的那个警员甚至因为不再与他面对面,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那么就此提问——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果戈里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幅原来如此的神情,愉悦地笑了笑,然后他原本藏在袖中的匕首滑到手上。
太宰治第一个反应过来:“阻止他!”看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警员伸出手想制服果戈里,他意识到众人没理解自己的话,急忙改口:“保护犯人!”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果直接将匕首插进陀思妥耶夫斯基胸口。是心脏的位置——分毫不差,就像他为了什么盛大演出而事先研究过一样。
血液慢慢地涌了出来,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满脸痛苦与期待交织在一起的果戈里,对于自己的死亡却不曾有表情回应,只有额头上的冷汗宣告这仍是个会因为外界的伤害而感到疼痛普通的人类。他踉跄了几步便被果戈里稳稳地扶住,于是干脆靠在果戈里身上,阖上双眼,轻声道:“您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恭喜。”
“开枪!开枪!”
太迟了,太宰治摇了摇头。
果戈里压根就没想躲。他专注地看着挚友如何在自己怀里死去,然后夸张地伸直双臂,紧抱住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做这种动作,他心想。
外套渐渐被鲜血染红,两人随着枪响双双倒地。
很痛欸,费佳,但您现在就不会这么觉的了。果戈里偏过头,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双已无生气紫色的眼睛,大脑一片混乱地做人生最后一次思考。
如果有下次,还是直接捏碎他的心脏好了,还好他没有被子弹射中啊。
这是一颗子弹射穿他的大脑前,果戈里想到的最后一件事。
如果他思维还“清晰”着的话,一定会因为自己临死前居然这么想而生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的闷气,最后去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里吃顿下午茶才罢休。
我是说如果。
二.
果戈里从床上坐了起来。
上一个句子无论是地点还是动作都太正常了,正是因为如此,放在果戈里的身上就成了不对劲的行为。不过等等,他捂住脑袋,仔细回想自己刚才做的“梦”——详细介绍了费佳的新计划,自己的背刺行动。这个梦对于小丑先生日常纷乱的思绪而言条理过于清晰,特别是最后的那个感想,那种疼痛感。
过于真实了。
于是他开始生气,在床上挨到下午并打算向陀思妥耶夫斯基蹭一杯茶。
然后当他兴冲冲地撞门而入,却被告知原住户已于昨晚搬走。那位新住户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拜托自己转告他别忘记去日本。
是的是的。果戈里表面上维持着略显夸张的惊讶,心中却有些烦躁。
日本,异能力、作战、死亡。
一切就像被事先排练过一样上演。
不过,转瞬间他又高兴地笑出声,面部表情过于丰富,不禁让那位新住户产生了一种立刻关门的冲动,而果戈里已全然顾不上这些了。他匆匆对着惊疑的主人行了个礼,内心早已开始期待着费佳见到他时该是如何惊讶。
打乱演出的安排这种事,本来就是小丑的戏码呢。
横滨,某条街上。
仅管陀思妥耶夫斯基并没有事先告诉他在日本的据点——过多的接触带来的后果只有暴露。但对于横滨这座充满意外与巧合的城市而言,找个人兴许不是什么难事。
这大概就是他们在街上大眼瞪小眼的原因。
陀思妥耶夫斯基倒没有显得很惊讶(这当然不会影响到果戈里的心情),他率先开口道:“您······”果戈里匆忙仲出食指,虚抵在他的唇上,打断了他的话。
“提问——您现在忙吗?答案是无论您忙不忙我都要告诉您一件事哟。”
⋯⋯
“您的意思是您做了一个梦。”陀斯妥耶夫斯基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为了和他分享一个梦境,立即从俄罗斯飞到日本,行动随心所欲。仅管他确实说过最好不要彼此间有通讯联系,但可以确定的是果戈里绝不是因为怕暴露而要与他当面交流。
只是因为想,所以就去做了。
很好,这非常果戈里。
“您继续听我说嘛,这个梦结尾超棒的。”果戈里丝毫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光,手舞足蹈地继续说道。
“最后,您的计划失败了,被一群警察围在天台上。然后,锵锵——我华丽登场!”但我是来杀你的。话到嘴边,他下意识地打住了。
“然后呢?”陀斯妥耶夫斯基出于礼貌提问。
“然后我们从此消失,浪迹天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果戈里笑嘻嘻地总结。
陀斯妥耶夫斯基忍不住打量了他几眼,道:“是吗?”对于这样的结尾是称不上超棒的。果戈里的停顿非常可疑,是把真正的结尾隐去了吧——比如我死了之类的。
“是的是的,”果戈里热泪盈眶,连连点头。“费佳,就此提问——有没有更棒的结尾?”
不等陀斯妥耶夫斯基开口,果戈里就抢着回答:“当然有!比如这样——”
果戈里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笑着的样子就像是在与朋友谈论一部不错的戏剧——如果忽略掉他伸进外套的阴影中的手的话。因为下一秒,陀斯妥耶夫斯基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这就是最好的结尾!”果戈里轻快而愉悦的宣告同周围人群嘈杂的议论与尖叫声显得格格不入。
来吧费佳!让我来看看您的惊诧与不甘,您的无助与悲哀!于是果戈里一手捧着那颗甚至还在跳动的心脏,一手搂着对方的腰防止他摔倒在地。他注视着对方那双紫色的眼睛,心中的狂喜与期待交织在一起,大脑不免有些混乱。
但是,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透露出丝丝怜悯。恍惚间,果戈里想起“梦”里的那双眼睛,与眼前的情象重叠在了一起。
但为什么是怜悯?
趁果戈里愣神这会儿,陀思妥耶夫斯基叹了口气,举起左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他笑了笑,说,罪与罚。
三.
果戈里猛的从床上坐起。
恐惧感攥住他的全部注意力——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以为自从自己克服死亡的恐惧后就再也不会有什么能威胁自己。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然后他就这么坐在床上,仰望天花板,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嘲笑自己。
直到饥饿感将他的思绪唤回现实,果戈里才从恐慌中回过神来。房间背阴且窗帘拉紧,故显得格外昏暗。他摸索着下了床,一阵眩晕使他不得不抓住窗帘布料。
不太想拉开欸。
果戈里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哈哈开玩笑的!”他大笑着猛地转身,一把扯开窗帘,就像是揭开了什么舞台帷幕。他眯着眼看向窗外,仿佛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演员向台下张望那样。如果把人生比作舞台,那这唯一的观众大概是一个叫命运的家伙吧。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小声嘀咕着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离开了房间。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厨房里传来他嬉笑的声音,假如这家伙真的存在的话,果戈里把玩着从厨房里挑出来的刀具,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个十字,“啊呀,太不小心了!”他状似失手将刀插进自己的胸口,然后立刻慌张地把它拔出来。
无论死多少次都不会习惯啊,他踉跄地倒在沙发上,余光瞟到溅到地上不规则的喷溅式血迹,就像是什么奇怪的回马灯一样,他想起曾经听人家说过,任何事物皆有规律,只要算力够好,就可以⋯⋯
只要算力够好,连死亡这出悲剧也是照着剧本上演的。
要不再来一次吧,突然有了更好的灵感呢。他迷迷糊糊地想。
不,就这样了。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随及胸口一阵刺痛,晕眩感迫使他又倒了下去。
就这样。
让无聊的演出结束吧。
PS:从某种意义上,果戈里也是一个矛盾的人,小方面他不喜欢照剧本走,却一辈子都在假装,用浮夸掩饰(?),大方面(我觉的)他明知自由意志不存在,自己却对其如此向往执着。
不知道会不会在他无意识被影响后,意识到自己被影响了,然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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