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想法总是和胡僧说说,把他当成无所不谈的朋友,但是他很少发表意见,除非我的话里有什么东西,是他明显不赞成的。
这天,我问他:“400年前你在哪里?”
“好像在山洞里,帖木儿的孙子逃了过去,到处是兵荒马乱的,我躲起来修行。”
“我和你谈谈心吧,”我说,“1628年,明朝崇祯年间,哈维出版了他的书《心血运动论》,他通过反复的活体解剖,对心脏进行观察,从而把生理学带到观察和实验的正确道路上来,使现代内科、外科等医学成为可能。你知道他的前辈和同时代的人怎样思考同样的问题吗?”
“不知道。大概其要说‘气’这个字。”他神神叨叨地说。
“对!当时的欧洲人在理解身体的功能时,都求助于什么天然元气、生命元气和血气,哈维很少提到这些观念,他把循环问题看做是一个生理机制问题,并按这个想法来解决问题。”
“元气,”他又噘嘴又摇头的,说,“有什么错吗?”
“那个我不知道。反正现代医学救了很多人的命,也拥有话语权。不过,最近的研究发现了新问题:据测算,心脏的功率只有1.4-1.7瓦,而全身的又细又长的血管总长度为96000Km,能绕地球两圈半;用这么小功率的器官,完成如此壮举,是怎么做到的呢?据研究,心脏传送血液的方式是振动,心脏、血管和其他器官都在振动。血液循环也许是心脏的功能之一,或许它是提供振动和调节振动的司令官。古今中外各个民族的人,都特别重视心,是有道理的。”
“此方水土的人,又是如何看待‘心’的呢?”
“那就玄妙了。”我拿出手机,查找《黄帝内经》,然后念给他听:
帝曰:藏象何如?岐伯曰:心者,气之本,神之变也;……
黄帝问曰:愿闻十二藏之相使,贵贱何如?岐伯对曰:悉乎哉问也!请遂言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
我说:“关于‘心’的概念,不能仅仅把它理解为完成血液循环功能的脏器;‘神之变’,‘神明出焉’是否暗示,心是神与世间万物,或者灵与肉,或者非物质的精神与由物质组成的身体的相互交通的地方,心想事成,心灵手巧,心满意足,心直口快,心曲相通,心明眼亮,……这里的‘心’与血液循环无关,都是精神层面的存在。”
“你是说头脑里的东西?”他问我,好像有点怀疑。
“怎么说呢?心与脑的关系问题,我看过一些资料,没有满意的答案。我认为:大脑是控制器,心是使用者。为啥呢?当代科学研究表明,大脑虽然极其复杂,但是也有规律可循。大脑采取分而治之的原则,用专门的区域调控专一的功能,每组底层细胞只处理自己负责的功能即可,如视觉中包含的颜色、形状、速度、光强度等信息,都由专门的细胞处理,最后汇入专门的信息回路。但是控制器再强大,也不是决策者,心灵才是真正的主人。如同数控机床,都有控制器,但是它要完成什么任务,还是由人决定的。大脑里的自动回路,和机床的自动加工一样,对应于可重复的程序化的任务,之所以这样,只是为了省心。”
“大脑是身体的一部分,同样的,心脏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你所说的‘心’是身体的一部分吗?它在哪里?你听过二祖慧可的故事吗?”说完,他给我讲了个故事:
慧可问道:“诸佛法印,可得闻乎?”
达摩道:“诸佛法印,匪从人得。”
慧可听了很茫然,便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达摩回答道:“将心来,与汝安。”
慧可沉吟了好久,回答道:“觅心了,不可得。”
达摩于是回答道:“我与汝安心竟。”
慧可听了达摩的回答,当即豁然大悟,心怀踊跃。原来并没有一个实在的心可得,也没有一个实在的不安可安,安与不安,全是妄想。
听了他讲的故事,我思索了一会儿,觉得非实在性是“心”的本质特征。“神之变也”,“神明出焉”,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非实在的“心”又怎么控制实在的身体呢?这些问题也许找不到答案。我对他说:“不想了,想不通。”
他看了看我,笑着说:“《四十二章经》上说:博闻爱道,道必难会;守志奉道,其道甚大。记住!对于有些事情,信仰比知识重要得多。回去踏踏实实地把《阿含经》看完,那是经藏之海,不要抱着大乘小乘的偏见。看出点心得,和大家分享一下,也是积累功德。”
“你终于说话了,”我说,“好吧!道阻且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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