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丨最甘甜的液体

作者：董梦

那年

母亲梦里逛菜园子

遇见一个又黑又瘦的女娃

她厚着脸皮跟母亲回了家

坐在老屋的角落

赶也赶不走

第二天上午八点

母亲开始阵痛

喜悦又痛苦的呻吟

吓跑了屋里的小狗和小鸡

父亲脸上的笑

像灶里燃烧的火苗

大姑从外屋跑来

扶着母亲传授生育之道

小姑抱着五个月的儿子

驱赶看热闹的儿童

邻里的王三婆

踩着三寸金莲

端来热气腾腾的合包蛋

一边跑一边喊

淑芳，快吃快吃

吃完生个大胖小子

我在母亲肚子里偷听

我不是大胖小子

我是又黑又瘦的丫头片子

我在母亲肚子里赌气

谁叫她昨晚要赶我出去

不出去，不出去

你有十个金蛋我也不出去

从上午到下午

看我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

母亲痛得脸发青嘴发抖

父亲围着母亲紧张地转悠

接生过无数婴儿的他

第一次感到了压力无穷

下午四点十六分

折腾了母亲八个小时之后

我撕开了她的子宫

哭喊着来到这个世界

父亲颤抖的双手

托起我又黑又瘦的身体

他掉下的第一滴眼泪

滴进我的嘴里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喝过最甘甜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