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栖于梧桐;风起沧岚,月落西凉。这句话很早就流传于这片齐月大陆上,凤栖、沧岚、西凉三国几百年来相互抗衡,维持着这片大陆的和平。齐月大陆上虽崛起无数小国,却都没有足够的国力来匹敌这三国,几百年来三国相互友好,齐月大陆一直是一片祥和。
事实上在祥和下安逸着蠢蠢欲动的心,这一点,怕是个任何一个政客都能看得出。
沧澜国有处楼阁,直冲云霄,能俯瞰整个都城,楼阁上丝竹声入耳,配上沧澜的山河,欲有飘飘欲仙之意。
可江南风并不懂得这些,身为武将,能识文断字已经不错了,于是他僵直的站在那抹身影后,安静的像尊雕像。正当江南风有些出神时,只听铮的一声,似琴弦断了,他忽然间回过神来,并未出声。
“皇上的琴声过于磅礴,竟将琴弦都震慑到了。”一旁的太监奉承着。
江南风依旧默不出声,他向来不愿意去奉承什么。
“南风,你可知凤栖国来使要求联姻之事……凤栖那只老狐狸,想将女儿许给朕,让朕同他联盟去攻打西凉。”沧瀚启蓦然间开口问道。
江南风刚从北疆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事。齐月大陆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安定,沧澜上任皇帝也就是沧瀚启的父亲,曾同西凉一战,沧澜重创,若不是凤栖出兵将西凉部队困在南疆,怕是国之将灭。沧瀚启刚登基不久,沧澜百废待新,凤栖国向来处于中立,也曾同西凉公主联姻。
“末将认为,皇上不能接受这联姻。”江南风语气异常坚定。
正如沧瀚启所料想的一样,这满朝文武皆为此事而喜,便以为他也是,只有江南风一人甚得他心。
“这联姻,一来可弥补后位空缺,二来同凤栖交好呈三足鼎立之状,于是天下便可太平些时日。朕同意了也不是一桩喜事吗?”
江南风抬头看向沧瀚启,有些疑惑,蓦然看见他眼神里的笑意,便知晓他是何意。“臣觉得,这喜不知从何而来,尉迟赫的野心已不单单是攻城掠地,侵犯凤栖边境,他想要天下归一。凤栖皇帝是三国中年岁最老,这联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您登基之后,其目的也极为明显,若真与西凉开战,无论结果凤栖只赢不亏。”
“凤栖国的老狐狸想坐山观虎斗,若是往日朕偏要不如他意,可如今明知是计,朕也必须要进。西凉王已逝,新王尉迟赫却是野心勃勃,北疆战况不断,与西凉逃不了干系。而今沧澜应休养生息,不宜再战,同凤栖联姻也是为了压制西凉,只是不知这压制能撑何时。”如今这天下局势,风起云涌,沧澜曾与西凉大战时元气大伤,连他父皇也是因为那场战役抱憾而终。他刚登基时,沧澜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尤其是北疆更是战乱频繁,那时的他一腔热血,也抵不过现实。
听了沧瀚启的话,江南风再傻也明白他的意思“是臣过于鲁莽,思虑不周。”沧瀚启对于他总是耐心的,无论什么都要问他,哪怕他答错也从不阻止,听他讲完便一一分析,不赏不骂。
江南风和沧瀚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兄弟。先皇在世时也是和江南风的父亲关系甚密,二人年轻时,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武将,一文一武相互扶持才开创了沧澜盛世。先皇临死前曾对沧瀚启嘱咐道:“将军之位世袭,这天底下谁都可以负了皇家,唯有江家不会。”此言不假,江家上下满门忠烈,为沧澜为国捐躯。许是战场厮杀,血腥极重,江家人丁稀薄,到了江南风竟是一脉单传,但江老将军不顾夫人劝阻,仍是让江南风从了军,足以看出忠心。
“朕同南风的约定依旧算数,南风只管鲁莽,朕便负责为你善后。”江南风只会行军打仗,对于分析天下,玩弄权事便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小时候便相互承诺过,江南风负责开疆扩土,行军打仗,他便负责把持格局,为他支援。这么多年过去,早已分不清是南风更需要他还是他更需要南风,只觉得每每南风的冲动鲁莽时,让他提醒自己,勿忘初心,才方得始终。其实江南风也极少冲动惹祸,他是武痴,除了行军打仗,爱看兵书外,他一概不碰,所以他不是不懂天下格局,只因书读的少,想的也少,说的过于片面而已。沧瀚启见不得江南风的一本正经,便想打趣他一番“听说凤栖的大公主乃是第一美人,不知可否有南风美。”他知道江南风最讨厌别人说她美。
原本低头有些自责的江南风脸上突然一黑,良久才咬牙切齿的说到:“我竟不知皇上也是好色之徒。”
沧瀚启身旁的太监竟也是习以为常,只是暗自感叹这普天之下敢这样跟皇上说话的,他是第一个,第二个便是那宠坏了的宝贝三公主,沧瀚玥。
沧瀚启见他黑着脸却依旧保持镇定的模样,不走想起当初,心情也变的极好,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上竟耀耀生辉,似乎回到小时后那般,互相打笑没现在那么多君君臣臣的规矩。皇上的心情愉悦自然旁人也便为之欢喜。
江南风向来不愿意被他人称他美,不过江南风确实长着张极为惊艳的脸,沧瀚启小时候在将军府第一次见到江南风时,一直以为他是女孩,说长大娶他回去当媳妇。现在想想,沧瀚启都觉得丢人。
“皇上应该为国考虑,而不是贪图美色。”江南风有依旧是不依不饶的。
“呵!南风还真是开不得玩笑,朕当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沧瀚启起身向江南风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张俊逸的脸上似乎露出少许的愁虑,“朕知道你担心的,但朕有你这位猛将,况且朕也不吃亏。凤栖想要同联盟,也要拿出诚意来。”
“诚意?”江南风有些不解。
“都说凤栖皇室子嗣单薄,皇子也就几位,当朝太子凤卿陌,六皇子凤卿洛,三皇子凤卿歌,以及刚出生的七皇子凤卿皓。尤其是先皇后之子凤卿洛有着南疆战神的称号,朕想请他来沧澜来做客…………”
江南风这才懂了,为什么沧瀚启一定要同意这场联姻,凤栖皇帝子嗣单薄,那凤卿洛是已故皇后所生,皇后又是西凉公主。说到底,凤卿洛身上留着一半西凉的血脉,美名其曰来沧澜游玩做客,实际是当质子,沧澜同西凉征战,凤栖也无法置身事外。“皇上实在高明,要了别人女儿不说,连人家儿子也不放过。”江南风记仇起来谁都拦不住。
沧瀚启眼角有些抽搐,着实有些后悔招惹这个记仇的家伙。“咳!朕就当南风在夸朕吧!迎亲之事一定要谨小慎微,朕信得过你,派你去。”
江南风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忙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好在沧瀚启没有再交待什么,江南风见他又欲弹琴吟诗,仓皇而逃。他不喜欢吟诗作对这种风雅之事,他偏好习武,江家世代为将,却从没出过你个文官,偏又江父大字不识却又想要舞文弄墨,奈何不是读书的料便将所有寄托都托付在江南风身上。江南风的名字正是江父起的,江父某夜难眠,登上阁楼观月,忽而一阵风袭来,碰巧从南吹过,所以便为刚出生的他取了南风。江南风继承着母亲的长相,从小生的白净柔美,虽然现在他征战沙场数年,皮肤却依旧白皙,唇红齿白长得颇为俊俏,和江父五大三粗的样子极为不像。江南风确实有种谦谦书生气,可却是厌极了诗文,若不是江父逼着读过几年书,怕是连字都不识几个,如沧瀚启说的,南风长了张文人脸,却有着当将军的心。
一下阁楼便被躲在一旁的沧瀚玥给拉到一处角落里,江南风僵直着的身体,看着沧瀚玥那异常闪亮眼睛,不禁有些头疼,甩开她的手,恭恭敬敬的说道“公主有何事,若是无事末将还要准备,前往凤栖…………”
“南风哥,你那么讨厌我吗?你非得这样”沧瀚玥有些生气的鼓起腮帮子,她今日穿着翠绿色的罗裙,配上那闪闪发亮的眸子,白里透红的小脸,煞是灵动娇俏。
“身份有别,末将不敢”江南风是那种呆板又个不懂人情味的傻子,沧瀚玥撇了撇嘴,随后咧嘴一笑,将刚才不满抛之脑后,“南风哥,你是不是要去凤栖国啊,带上我吗?我也想去!”
江南风头疼的正是这一点,沧瀚玥的性子是好,但泼辣之处也是无人能招架,同沧瀚启一母同胞,却性格相差甚远,沧瀚启心思缜密,而沧瀚玥遇事不经大脑,宫里名副其实的闯祸精。“此次赴凤栖迎亲此乃大事,途中不知危险,公主还是在宫中待着便好。”说罢,江南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并不理会沧瀚玥在后面的呼喊,大抵是如若他不带她,她便去求沧瀚启,江南风并不认为沧瀚启会同意,毕竟此次不单单联姻最根本的是一场政治联盟,想着西凉定不会轻易袖手旁观,也许会有所行动。
一场春雨下后,离去凤栖的日子大约也就三天,江南风率领一万军马已准备妥当。几日未见沧瀚玥,江南风便知晓沧瀚启肯定没有同意她一同,也罢多了沧瀚玥,去凤栖的路可能会更麻烦。
这几日他做足了功课,尤其是有关凤栖皇室,大概清楚凤栖国皇帝膝下有十三子,却只有两个儿子,太子和十三皇子。大公主凤卿若同十三皇子凤卿洛为已故皇后所生,现任太子凤卿陌是贵妃所生,只是他好奇的是为何皇后所生的凤卿洛不是太子,对此就没有什么好探寻的。只是知道那凤卿洛十岁那年去镇守南疆,在南疆待了有五六年之久,一般皇族子嗣尊贵更何况是皇后所生,凤栖的皇帝就那么舍得。江南风自然知道镇守边疆的苦楚,曾在几年前他也是 少年时,一心想要保卫国疆,领命去了北疆,那时的他也比凤卿洛大不了多少。
对于凤卿洛的传闻并不多,不过在南疆他便是如同神一般存在,十岁领命镇守南疆,曾一招击败突厥入侵的大将,也曾一夜之间灭了楼城的叛军。
“凤卿洛…………”江南风念叨着,他是个惜才之人,尤其是那种能保家卫国的热血好男儿他更是极为欣赏,希望见到不会失望。
比起沧澜的春风,南疆的月色似乎有些凄清的凉意,一道孤影静静地坐在沙丘上,感受到风吹动着沙尘,拿起身边的玉萧放在嘴边,饱满粉嫩的嘴唇微微撅起,从口中缓缓而出的,不是凄凉婉转的萧声,而是因吹奏不出而刺耳的噗噗声,那孤影大概吹了半个时辰,似乎觉得自己并不能吹出什么哀婉的调子应了天上的此景,便随手将玉萧躺在沙丘上,哼着不知从哪学来的小曲。
“殿下,天寒,早些休息,明日该启程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程将军。
那身影似乎僵了下身子,佯装没听见的样子般继续哼着调子。哼了不知多久,他也开始和哼不下去了。两人陷入了沉默,那身影扭过头来,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看向程将军,“为什么你们不能和我一起回去?银川呢?”开口说话的正是凤卿洛,他有些微黄的碎发,正柔顺的贴在那白皙的脸上,一对剑眉为于过于柔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英气。那双眼睛明亮而透彻,像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细看来有些墨蓝色像是未黑透的夜般一样的色彩,他母后是西凉人,自然他身上也会继承些西凉人的特点。眼角处的一颗泪痣莹莹,高挺的鼻梁秀气极了,那张湿润而娇艳的红唇,不朱而赤。他若是个女子,定时生的极为美丽,可他是个男子,男子生的美并不是什么好的优点。
程将军平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暖意,用着哄小孩的话说道:“那是殿下的家,不是我们和银川的”
“人是不是都要回家?”
“是的,当你困了累了时,就要回家去休息一下。”
“哦…………我还以为我没有家”
那似乎是段毫无意义的对话,在凉凉月色下,显得格外突兀。凤卿洛想起第一次来南疆时,程将军便拉着他,对他说“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那是一句小小的安慰,他从一个金丝牢笼里驱逐出来时,那时他以为自己没有家,但是程将军给了他一个家。
凤卿洛很安静,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明白他在做什么,从一出生便明白的,他一出生便是太子,哪怕现在被废了,他也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他未来要成为一位君王或是大将,他的命运早就被写好了,他要为凤栖的黎明百姓,奉献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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