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护

开车行驶在路上,我有一个十分不好的习惯——东张西望，还易走神,不过这让我看到了更多的风景。

我尤其喜欢留意站在路边等待过马路和正在过马路的行人。也算是千姿百态了:背着书包的高中女生，手牵着手，飞快地从路的这头奔向了路的那头。她们的脸颊白净，眸若晨星，似小鹿一般迷人。年轻的小夫妻手拉着手过马路，丈夫走在前面，妻子在后面紧紧跟随，遇到危险，丈夫赶紧伸出手臂，将妻子拦在身后——那个相对安全的区域。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携手去菜市场，他俩的步履，不慎稳当，搀扶在一起的手臂因而缠绕得更加紧密。抱着幼儿过马路的母亲，左顾右盼的，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撑着孩子的小脑袋，使其倚靠在她的肩头，那是最为舒适安全的避风港——每位母亲都会精心打造。

等待他们过马路的短暂时光里，我的眼睛总会不停捕捉这些镜头,虽转瞬即逝，却默然于心。

    那一日，我即将驶入红灯路口。前方车辆众多，我驾车缓缓向前滑行。一对刚从巴士车上下来的老夫妻站在路边，进入了我的视野，在等待红灯的间隙里，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打量他俩的一举一动。

他俩站在最边缘的车道，右转车辆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奶奶紧紧攥着爷爷的手，左顾右盼，花白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始终观察着车流，甚至忘记拂去舔在脸颊的发丝。爷爷显得呆呆的，老老实实地站在奶奶斜后方的位置，听之任之。不知怎的，爷爷似乎想往前迈一步，想和奶奶置身“同一战壕”，奶奶睥睨爷爷一眼，目光如炬，紧牵着爷爷的手使劲向后拽了拽，爷爷赶紧退了回去。奶奶的嘴还在一张一合，仿佛在训斥着什么。爷爷明明高奶奶一个头，此时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低着头，唯唯诺诺的。

见此情景，我不禁莞尔。爷爷，您年轻时是否搂着妻子的肩头，走过无数条路。危险来时，紧紧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在你的身后，呵护着她，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如今，你们都已老去，时光让你们更亲密，相互陪伴的岁月里，你似乎慢慢成了她的孩子，她一心记着你，她又成了保护你的那个人儿，你心甘情愿地受着这个这份呵护，只因她是你携手一生的老伴。这份呵护，那样的朴实，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温馨，那样的珍贵。

绿灯亮了，车流如织。艳阳下，他俩花白的头发闪着动人的光泽。在茫茫的人海里，他们是那样的平常，他们和所有的老人一样，牵着手过马路，在清晨、在黄昏，或漫步于林荫古道，或流连于河畔街头。他们呵护着和自己走过风雨历程的老伴，从容地品味着爱情，真正地享受着生活。我亦想到了我的先生，那双揽着我腰的有力的大手，那双给予我温暖力量的大手，此时又在做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