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认识卡勒德.胡赛尼是通过《追风筝的人》,而我认识他是通过《群山回唱》。我如今依然记得这本书封面的样子。那是一片幽蓝的山岗,山岗里有一个魁梧的男人,一个坐在他肩上的女孩和一个牵着他手的男孩,而远方正飘着一枚金色的羽毛。
我记不清当时为什么买下这本书,可能是它的推介足够吸引人,但我想更可能是这书本身在引我深入。它静静地立在满满当当的书架里,正如书名“群山回唱”一样,它像是一片沉默的大山,回荡着不知源自何方的浅吟低唱。我忍不住想凑近去听,听那声音里蕴藏着的神秘,是欢喜还是悲愁?是离别还是重聚?我都关心。
于是我从书架里拣起了它,注视着、轻抚起那片幽蓝的山岗:
告诉我,你在唱什么?
第一次读它,我记得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日傍晚,我翘掉了当晚的自习。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把台灯架到了床头,自己扑在了床上,借着暖黄的灯光一页一页翻开来看。书的开头那个忧伤的故事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沉默的父亲在岩石上的背影,被小村庄的夜色晕染成不可捉摸的忧郁,消寂已久的铃声似乎隐隐约约又回荡在了风中,勾起迟钝掩盖下深长的隐痛和相思。那个夜晚,灯光恰到好处地微黄,周遭恰到好处地寂静,故事恰到好处地结束,仿佛安排好地一样,一种平静流淌的哀伤在黑暗中悄然弥散开来,说不清,道不明。
至此,我便爱上了这个故事。
当我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的时候,我静静地坐着,抬笔想写些什么,却写不下一个字。时间好像走过了大半个世纪,那些音容笑貌,在我的眼前来了又走,不带留恋。那些哀伤的眼眸,哭花的脸,那些颤抖的亲吻,干瘪的唇,那些碰撞的杯盏,点着的烟……所有的人从年轻到衰老甚至消逝,一幕幕交错着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片苍茫幽蓝的群山,万籁俱寂,没有一个人,只有山谷里回荡的低吟,诉说着每一个路过的故事。远处是天色临近破晓,终于在茫茫昏暗中漏出一线明光。
我就这样坐在桌前,不知多久,仿佛眼前就是那一片群山。我不忍去听它在唱什么,那些欢喜、悲愁、离别和重聚却都缠着我不放。好似走完了一段不算崎岖的山路,却流满了一身的汗,而待我知觉,汗都被蒸干。
《群山回唱》是与《追风筝的人》截然不同的故事,后者透着锋利、尖锐的刺痛,而《群山》则更为平和,冲淡。它像一个河边垂钓的老者在给你讲一群无关人的故事。你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分明感受到哀伤在像河水一样平静地流淌。
然而它和《风筝》又是相似的,讲述的都是人从犯错,弥补再到救赎的过程。只不过《风筝》着眼于一个人,而《群山》牵连着一群人。在《群山》里,你分不清谁是主角,也没必要去硬拎出一个主角来,这恰恰是它的真。现实像一张网,密密麻麻的线结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人们交集又分离,独自经历着各自不能为他人全然体会的忧愁悲喜。它把人性的暗面毫不犹豫地扯出来给人看,却也毫不吝惜地把笔墨也留给人性的光明。无意于去铺陈过多的悲伤,它只专心在叙述每个人的选择和选择背后的故事。你甚至不忍因为所犯的罪过而对一些人斥责过多,因为你会知道,他们都不过是抱着单纯心思的可怜人。而对那些亟待救赎的和已然成全的,你会由衷祈祷和欢喜。
如果说《风筝》里的一句“为你,千千万万遍”震颤了所有读者的心,那么《群山》让人记住的更是一种基调,这种基调恰似书的封皮,是层次分明而又迷蒙的蓝色中间裹挟着一抹明黄。恰似隐隐传来却模模糊糊的吟唱,回荡在群山之间,让过路人忍不住驻足来听,听完又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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