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咱们居委会的好人好事儿排行榜今年三甲又有您!第二!这是锦棋!光荣啊老梅!”
居委会马大姐夸奖梅用一番,捡了些他扶老姐姐过马路和踩灭烟头儿的好人好事儿表扬后,雄纠纠的走了。
梅用很满足。精神都比往日好了些。
他这回病的挺重。虽然老伴说是良性的,但他有点儿觉景。多日察颜观色,觉得这回不吉。
在病床上回顾一生,他对自己这辈子的人设很满意。他是个好人。
这可是街坊四邻都公认的,是不容置疑的。这锦棋。。
他这辈子,虽然经历了文革,下岗,各种大事件,仍然过的如他屋子里“无为”,“难得糊涂”,“厚德载物”这些条幅般死气沉沉,不,是云淡风轻。
时移势易,没什么真理。他小的时候大伙争当贫农,现在争做地主;他小的时候人们笑娼,现在笑贫。三观倒了个底掉儿。但他好人的人设雷打不变。
他已经憧憬到自己身故后,人们都叹息着说 :老梅是个好人。
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叔,我这就回去了啊。一通宵都在扫雪,我回去眯会儿。您安心养病。”
“好好。有机会问你爸好。我们是老哥们儿了。”
探病的中年男人一脸疲倦和风尘,一瘸一拐的慢慢走了。门关上。老伴注意到他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不屑。
活该。他想,但他是好人。从不背后论人短长。但老伴识得他心。
“别装了。有话就说。”
他欲言又止,终于说:“他爸于黑食你是知道的,那时候把黑五类用皮带抽,也不让处理伤口,那些知识分子疤刚结上就又被抽开,我当时就想,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怎么样?俩光棍!一个吃牢饭,一个瘸了还得扫大街!好点儿的水果都买不起!这桔子估摸着也就5块3斤!”他满足的叹气,一壁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当年老于抽人的时候,你没站出来吭一声?”
“你这话说的,于黑食多厉害你也知道的。我没帮凶,就是大好人了。”
老伴说:“他那时候恨我们班主任管他,把凳子拆了,拿凳子腿打到王老师一脸血。吓得我们女生直哭。那时候学委是张志吧,就他护老师,一个人和于黑食他们死磕。但于黑食他们代表政策,结果还不是。。。”
“所以我说,明哲保身是第一的。死了什么都是虚的。”他清清嗓子,自觉迷人的又开始吟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向始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只要活的长,好坏真假,那才看得出来。就比如说我吧”。
老伴虽然也没啥文化,但总感脚他这话不太通。正琢磨,儿子梅良进来了。
梅用说:“你不要太贪心。拆迁款五分之四都已经给了你了。你还不满足。我们老两口也得紧着你姐吧。40大几了 ,离婚带着俩孩子,不容易 。得有点钱傍身。”
儿子挺着象孕妇一样的大肚子坐在床上,边扒开桔子往嘴里塞边说:“哟,怎么话碴儿这是?合着我光棍就容易了?我媳妇可是被我妈挤兑走的。这得赔偿吧。”
梅用懵圈了。“啥?你说啥?”
老伴说:“你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你媳妇跟别人跑了,跟老娘有一毛钱关系吗?滚蛋!”
梅良站起来,把桌上水果都顺了:“得,您这是不打算交我了。行。等我爸走了,您以后就跟梅欣一块儿过啊!别说我到时候不披麻带孝!”
梅用气的发昏。拍着床说:“造孽呀,我好人一辈子,没想到生个混蛋加白眼儿狼。”
梅良站住,回头挤兑他爸:“老爷子,您可千万别再这么说,这话我听了耳朵都有茧子了。好人?按您那标准,不干坏事儿那都是好人!您干脆直接说您是窝囊废更帖切!再者说,您哪里好?好在哪儿?用处在哪儿?好人那都是干坏人的,您干过坏人吗?您就干过我妈!”
梅用嘎巴嘎巴嘴,没说出声儿,接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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