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萍站在悬崖上,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年的山庄,微微一笑,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陈益康,等我,我就来了。便纵身一跃,消失在深不可测的悬崖底。
随后赶来的陈凤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的望着悬崖的另外一边,喃喃自语到:“母亲,您为何就这么丢下了我啊,您愧疚,您想追随父亲而去。但是我呢,您把我丢下了,你让我如何在这深宅大院里生存?我好害怕啊,今后再也没有人护着我了。”
陈凤玲头趴在膝盖上,小声的啜泣着。丫鬟小红赶到了,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了陈凤玲:“小姐,这是夫人离去之前让我交给您的。”
陈凤玲接过了信,眼泪一滴滴的滴在信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块块的痕迹。陈凤玲用袖子擦干了眼泪,颤抖着打开了信。
一股淡淡的墨香味缭绕在她的身旁,很明显,这是一封新写的信。信很厚、写得很长,陈凤玲握着沉甸甸的信,似乎感受到了母亲不忍离去的心情。
“我的儿,母亲随不忍留下你,但是母亲跟不忍你父亲一人独自上路,这二十年来,我欠他的太多了,我要去偿还,希望你能理解。
母亲二八年华与你父亲初识,那个白衣飘飘的翩翩少年,骑着马,肆意的在草地上驰骋。我在母亲的引领下,与你父亲一见倾心。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郎,就这样刻在了我的心里。
后面的采吉、定亲、过门,都非常的顺利。
你的父亲虽然成长于一个武学世家,但他身上并没有练武之人的粗鄙,他豪爽中带着细腻。对我很好。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我们琴瑟和鸣,常常一起去踏青、一起去骑马,一起走遍了长安城的每个角落。
你出生之后,我们更是幸福,看着你从呱呱落地,到蹒跚学步,再到牙牙学语。每一日,我们都充满了感动。
生活在一个庞大的家族之中,不用立规矩,没有矛盾是不可能的。但我却很少感到不适,你父亲帮我阻挡了很多的风风雨雨。
可能是上天都看嫉妒我的幸福了。在你五岁那年给了我一个大的劫难,正是这个劫难,让我在往后的十几年中,把你父亲推出了门外。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总问我:为何父亲不到我们院子里来?那是因为我不给他来了,那个劫难让我把他推出了门外,排除在了我的生活之外。
我夜夜难寐,那件事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从那以后,我再也无法感受到人间的快乐。我把自己封闭在那个院子里,十几年来,几乎未曾踏出半步。
我娘亲去世,我没有踏出院子,我父亲去世,我没有踏出院子,我哥哥病重,我没有踏出院子。唯一一次踏出院子,是因为你,那天,你三叔在院外喊我,说你掉进湖里了,我疯了一样朝湖边跑去,快到湖边时,听到下人说你已无恙,我不想见到你的父亲,狠了狠心,转身离去,回到我的院子。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厌恨过娘亲,在那样的生死危机时刻,我竟然都没去看一眼,我不知道你醒来后有没有叫娘亲,不知道你想不想躺在娘亲的怀抱里,跟娘亲诉说你的害怕和恐惧。
我推开了你,从来不主动去靠近你,但是你却总是到院子里来,给娘亲摘来野花,给娘亲带来你的小零食,你的身影和笑声,是娘亲这十几年来唯一的温暖。
你父亲也经常在院子门外徘徊,想靠近,好像又害怕。
我有时心有不忍,但又无法说服自己。他如何能够知道,我那难以启齿的噩梦,我如何能跟他开口。我跟你父亲说:“你再找一个吧,我不介意。”
你奶奶也多次给你父亲施压,让他另娶美娇娘,给你生个弟弟。
你父亲不同意,他很少反抗你的奶奶,但这件事,他终究是伤了你奶奶的心。你奶奶几次把人都抬到你父亲的院子了,还是被拒绝了。
为此,你奶奶来我的院子里闹过几次,但每次你父亲总能及时赶到。最后一次,我听到你父亲在院外跟你奶奶说:“如果您再踏入这个院子半步,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去,天气有点凉,满山的枫叶都红了,我站在院子的门后,泪流满面,我想跑出去,想去拥抱你的父亲,但是我的脚却很沉重,沉重得让我移不开脚步。
我一直以为你父亲不知道我的噩梦,直到他前天离去,我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为了我,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过那件事。
你父亲有个道上的朋友,在我进门之前,已经相识多年。两人称兄道弟,感情深厚。在我未见过他之前,你父亲多次提及这个弟弟,说他文武双全、貌若潘安,多少女子倾慕于他,但他却一直未娶,说未遇到合适的女子。
你五岁那年,他到庄上来做客,你父亲引我与他相见。当时,我对此人感觉并不好,虽然他的相貌很出众,但是眼神总透出一股狠劲,让人不舒服。
那天,我坐了一会儿,借口要哄你睡觉,离开了。
那时,我和你父亲并不知道,我们的这一见,会给我带了那样的劫难。
那天深夜,你已睡下。你父亲跟那人喝酒还未归来,我担心你父亲醉酒后,下人照顾得不好,便一直在房里等他。
大概二更时分,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我欣喜的打开门,发现门口之人并不是你父亲,而是那个人。我刚想关上门,他已经一个脚步跨了进来。
是的,那天晚上,他侵犯了我。我拼命挣扎,却没法挣脱。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大声呼喊,说是我勾引他,让你父亲脸上无光。
那是一个注定黑暗无比的夜晚,也是我一生都不愿意面对的夜晚。天快亮的时候,他走了,我躺在床上,久久都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当时我就有结束了自己生命的冲动,但是你的到来,阻挡了我想要离去的脚步。我看着小小的你,爬到我的床上,有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奶声奶气的说:“娘亲,你怎么不起来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去找张大夫过来啊。”
我已经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起床的,是怎么抹去我的眼泪的,我只记得我抱住了你,久久没有说话。现在想想,那天的我你还记得吗?有没有吓到你。
那天以后,我搬离了那个院子,住到了山庄另外一个僻静的院子里。我跟你父亲说,我不舒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你父亲没有考虑就同意了,我搬走之后,你父亲开始经常过来,但都被我拒之门外。
让我意外的是,你父亲竟然没有深究我避开他的原因。这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点。
直到前天,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一直都知道。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追踪那个人的下落,他一直没有放弃为我报仇的想法。
前天晚上,他坐在我的院子门口,我们隔着厚厚的一扇门,他在外面说了很多:“我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的贴身丫鬟小红都告诉我了。我很难过,很后悔,我恨我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更恨自己无法弥补你的伤痛。我知道你很痛,但是我也很痛,你知道吗?岚岚,不仅仅是你不想见我,我也觉得我自己没有脸见你。我要报仇,这十几年,我一直在寻找那个人的下落,昨天,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要跟他决斗,我要亲手杀了他。我做到了,岚岚,我为你报仇了,我为你报仇了。”
你父亲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揪住了我的心脏,我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院门,你父亲倒在血泊中。我快步走了过去,抱住你父亲的头,你父亲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了我的手。
这两天,我除了痛,更多的是悔和恨,我悔,悔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告诉你父亲我的遭遇;我恨,恨你父亲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我们就这样彼此误会、彼此错过十几年。我思前想后,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父亲的,只能陪他一起走。
我走了之后,不要难过,也不要再去探究这件事情。你好好过你的日子。
你的婚事,你可以自己做主,这是我用你奶奶想要的东西换来的一纸协议,你一定要珍惜。
娘亲走了,娘亲和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都在娘亲院子的库房里,清单我附在信的后面了。你要尽快收拾好你的悲伤,经营好你的生活。
永远爱你的娘亲。
陈凤玲泪流满面的看了看后面的清单,那上面的财产足够让陈凤玲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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