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齿不清，轻度智障。他，家庭困窘，大龄剩男。
她，才刚十八岁，花一般的年纪，只是痴笨。他，已过而立之年，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只是贫穷。
村里人都叫她傻妞。傻妞的爷爷奶奶以前是地主，她爹小时候被批斗过狠，落下了残疾，四十岁上由父母张罗着娶了个智障的女人，女人生下傻妞后不久去世。没过几年，傻妞爹因病去世，所以傻妞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傻妞从小就显得跟别人家正常的孩子不一样，有点像她的娘，轻微智障，说话不清楚，表达必须用手比划。
傻妞没上过学，目不识丁。十五岁上，爷爷奶奶又相继去世，傻妞变得孤苦无依，孑然一身。他叫月华，是名村医，与年迈的母亲相依为命。
秋高气爽的一天，喜鹊在门前梧桐枝丫上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好像在给月华报什么喜，他于是满心欢喜。前几天他的老母亲托媒人给他去十里八乡的寻找合适的姑娘做媳妇，没成想这么快就有信儿了。一大早就听到媒婆的说笑声，他心里乐开了花，对媒婆感恩戴德，她一边走一边眉开眼笑地说到，“大嫂子哎，恭喜你了，你们家要有后啦。”说着便走进了屋里。
月华母亲激动得合不拢嘴，千恩万谢，笑得兴高采烈地把媒婆夸了好一阵，然后缓缓地舒了口气说到，“快快快，快给我仔细说道说道。”媒婆说，“大嫂子，你听我慢慢说，这个姑娘呢，人长得漂亮，心也纯善，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呀，快点说”“只是有点傻，爱乱跑。”听完这话，月华和他娘兴奋的表情立马僵住了，脸阴的能拧下水来，以为自己运气好，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成想竟然是个疯子。媒婆被老母亲推着撵了出去。
过了几天，媒婆不甘心，又来了，“大嫂子，您呀，听我说，这姑娘虽说是傻子，但她不丑，您想想看，咱华儿都三十多岁了，将就将就差不多行了，再说，这姑娘，无亲无故，还省了不少麻烦呢，是不是？”
月华母亲没有应声，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两手紧紧地攒着拳头，狠了狠心，说到，“好吧，就这样吧，喜糖和谢媒费等凑齐了一并给你。”
就这样，挑了吉日，傻妞被连哄带骗地与月华成了亲。
看着梳洗得漂漂亮亮的傻妞，月华和他娘都也宽了些心，想着就这样吧，没准以后就不傻了呢！成了亲以后，月华倒也踏实了些，终于娶了媳妇，这个傻妞倒也安分了些，没有再疯跑出去，只是在院子里跟个孩子一样，颠颠地蹦着跳着，时不时爬上楼顶，把晒的药材抓起撒一地，月华娘气得拿起扫把就朝她直打，就这样，家里鸡飞狗跳。
大门只要一打开，傻妞就会飞奔出去，跑到麦场。邻家的孩子们都追着她，指指点点，嘴里不停地说着，“疯子傻妞，疯子傻妞......”她拿着棍子追打着那些孩童，累了直接钻进来麦垛，不一会便呼呼大睡，每每都是月华看完病人才把她寻了回去。
晚上，他精心地照料傻妞，给她梳洗、为她针灸，不管能不能治好，他总要一试，傻妞好像也感受到了月华的用心，有一次竟流了泪，变得也听话了些。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除了喂奶，月华娘没敢让傻妞抱过孩子，就是喂奶的时候也是紧紧地盯着她，怕摔着孩子，傻妞依然时不时疯跑出去躲进麦垛，好像那里才是她的家，好像那里才有她的亲人一样，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就由着她去了。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月华给她针灸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希冀着有一天她能恢复神智。但事与愿违，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傻妞就跟着孩子，好像是个小跟班。孩子进了学校，他就在学校附近溜达，等课间的时候又去那逗留，远远地张望着。当放学铃铛敲响，看着孩子出来，她又远远地跟着，当她听到别人指着她的孩子说“傻子，傻子”时，他就地抡起一根棍子朝着那群孩子追去。
不知是母爱的力量还是她神志有所恢复，总是知道要守护她的孩子。但孩子却爱答不理的，说她不是娘，是个疯子，也未曾喊过一声娘。当娘的自然不会和孩子计较，她总是把好吃的装到口袋里，留着给她的孩子。
就这样，傻妞在月华家度过了十来年，针灸也不见起色，就随她去了。天天跟着孩子，倒也乐呵，尽管未曾听过一声娘，也许她压根不懂孩子、娘为何物，只是傻傻地当着孩子的小跟班。
孩子上了初中、高中，在学校住宿，一周才回来一次，她又常常一个人藏进麦垛里。后来改成了机器收割，麦场没了，麦垛也没了，她便像丢了魂似的，失魂落魄没地方去了。月华也日渐衰老，也不像以前那样及时去寻她，由着她乱跑。
有几次她竟悄悄跟着孩子去了几趟学校，竟也识得了路，可能是许久未看到孩子，她便怀揣着平日里积攒的好吃的，一路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孩子可能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有个疯娘，在校期间从未去学校门口去看过她。
放假的时候，疯娘又去学校门口接他，看到他背着被子，拎着书包袋子，便大步上去一把夺过被子，抱在怀里。孩子似乎有点不耐烦，让傻妞不要跟太紧，只允许在后面跟着他。傻妞呵呵傻笑，脸上却洋溢着满足地笑容。
他俩一前一后往前走，横穿马路时傻妞摔倒，被子滚落，孩子过来帮捡，恰好一辆大货车飞驰而来。忽然，傻妞迅速地飞奔向孩子，本能地把孩子推到一边，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一次，她永远地离开了。孩子瞬间嚎啕大哭，抱着她，用力地喊着“娘，娘，你醒醒啊，快醒醒，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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