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新建综合楼手机视频电话突兀地响起,像一根竹蒿驱散着廊道里昏睡的沉寂。此刻即使是天王老子打来,我也不接,何况上面显示的是老爹。
我单手摁掉,右手在一串钥匙里摸索出一把金属质感的,再捏着去捅锁眼。办公室不靠窗,不临门,被各大房间十面埋伏,四周黑黢黢到伸手不见五指。难道不应该设个应急灯或者声控灯吗?黑色会让负重累累的人焦虑,比如此时的我,胳肢窝里搂着全盔头盔,手里握着手机,右手上薅着钥匙,胳膊上还挎着包。
视频电话,不识时务地又响起来。门还没打开,口罩里憋屈的热气已让人喘不过气来,心慌加气短。只能再次摁掉,心里念叨能不能稍等片刻?
门松动了。闪进去,右手啪一下麻溜地开灯。光亮绝对能带给人安全感,视力好有什么用,如果没有一线光明,眼睛顶多也就是个装饰物。
待我丢盔(头盔)弃甲(棉衣),整理好了,才回复电话。老爹一开口就问我,姑妈做手术了,你知道不?
我不知道啊?什么情况?前几天跟她打电话,她说在打牌呢。
你先去医院看看,回头我3月28日来复查的时候再去看她。老爹如是交代。
我想起早晨四姑给我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我静音了,也没接到,回过去她那边忙音,莫不与三姑有关?跟老爸回完电话,紧接着跟四姑回,四姑和四姑爹几年前就在长沙定居了,名义上是去照顾表姐的娃,其实是表姐主动承揽了她哥的责任,想让一辈子劳累的四姑他们好好享受晚年生活。表姐吧,大我两岁,比我有出息多了,在设计院工作,一年光奖金就不少,凭一己之力在长沙买了两套房,应该还有不少投资,挺替她开心的。
四姑还没开口,就先红了眼。说三姑做手术后,她们通视频电话,三姑哭了。兄弟姊妹之间现在身体都不好,等五一,表姐放假了,带她回来看看。
是啊,都老了,四姑已经是68岁的老人了。我爸是老幺,也进入了65岁的行列。
跟三姑爹打电话,他叮嘱我们不要去医院看望,连在什么楼都不告诉,我知道就是怕我们花钱。这还能难倒人吗?医院虽然大,但鼻子下有嘴啊,一问不就出来了。
我和妹妹约了一起去中心医院。春天这丫头片子,总是出尔反尔。前几天热得能穿短袖,今日就风雨交加,气温骤降,穿羽绒服都不为过。我们买了水果、牛奶,各自包了红包,一路畅谈。
新建的综合楼霸气侧漏,没有路标我真得迷路。
三姑心疼我们是真的,我们心疼三姑也是真的。我人生的第一块手表是三姑妈买的,读书时放假不回老家,就去姑妈那里蹭吃蹭喝,临走还给我带上好些菜去学校,每次路费都是姑妈单独备好的。有时姑爹来城区开会,专程弯到学校带我去家里过周末。老爹的大事小情,他们都倾力相助,受了三姑和姑父的不少恩泽。
两人间的病房,三姑状态还好。置换膝关节的腿绑着厚厚的绷带。躺在病床上的人,并不是希望亲友拿多少钱买多少东西,其实有种被固定在方寸之间的无奈和孤独,若是有人去陪着聊聊天说说话,日子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希望我们既不被探望,也不去探望他人。这样,说明我们及亲友健康无虞。
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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