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做饭饭

1

昨天 黄昏，在小区门口，遇见了院子里的严阿姨，她拄着拐杖，背着一个简易的双肩布包，艰难地挪腾着脚步。

“阿姨，你干嘛去啊？”我问她。

“我回家啊，买菜去了，回家做饭饭啊。我儿子就要下班回来了，忘了告诉你，我儿子，好啦，上班啦。”

阿姨一连串儿说了这么多，开心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她的包里，几根芹菜露在外面，绿莹莹的，很好看。

我说：“那可太好了，阿姨，祝贺你呀。”

“是啊，是啊，你出去路上注意安全啊！我回家做饭饭啊！我回家做饭饭啊！”

阿姨一边叮咛我，一边急急地挪腾脚步，嘴里重复着，她回家要做的重要事情。

2

和阿姨一个院子住了十几年了，却不知道阿姨的情况。每次遇见，她都是老远打招呼，问我好不好，孩子好不好。她说喜欢我，希望我好。每次遇见她，心里总是暖暖的。

大概是半年前，我运动回来，在路上遇见阿姨。这次我们说了很多话，阿姨说她去社区，问问能不能给她家申请点补助。

原来，阿姨家的小儿子出了车祸，现在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肇事方是农民，只付了一点点医药费。

阿姨说她有两个儿子，出事的是小儿子，小儿子今年四十六岁，离婚了，孙子正上初中，由他妈妈管着。自从小儿子出了事，就打不通大儿子的电话了。

“我能理解，老大也有他自己的日子要过，我可以的，一定会帮助我的孩子过了这个坎儿。我现在的退休金可以维持我俩的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姨信心满满地说。

阿姨还说了一些家里的情况，阿姨今年七十五岁了，丈夫去世那年，她五十三岁。家里的房子不是独立产权，为了守住房子，加上又带着两个儿子，一个人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我给阿姨留了电话，说：“阿姨你腿脚不方便，买菜买米什么的，叫我。”

阿姨从没叫过我。

3

有一次，下着小雨，我去院子门口取快递，遇见阿姨买菜回来。

快递是两箱手抓饼，回到家，犹豫了再三，还是想把手抓饼送给阿姨一箱，想着是，阿姨手脚慢，手抓饼做起来方便。

阿姨家住六楼，我过去时，她才上到四楼。阿姨知道我的来意，百般推让后才勉强收下，我把箱子抱到六楼，放在阿姨家门口。

里面有狗狗的叫声传出来，我知道，那是阿姨的花花，养了十五年了，走路和阿姨一样慢，在院子里见过一半回。

下到五楼，阿姨说：“到家里喝口水吧。”我说：“不了，回家还有事。”我不想打扰阿姨的生活，事实上，已经打扰了。从阿姨的百般推让，就意识到了。

我懂阿姨，喜欢就那么以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日子。

4

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岁月留给阿姨的，没有含辛茹苦的印记，有的全是满满的知足，以及岁月净好。

前些年，阿姨的腿脚就不好，可是，时常在院子里见到她时，总是会让你的眼前一亮，阿姨一身练功服，要么红艳艳，要么绿莹莹，斜挎一把宝剑，英姿飒爽的样子。

在人防前的空地上，见过阿姨舞剑的情形，别人已经做到下一个动作，阿姨上一个动作才做了一半。阿姨丝毫不乱，只管按照自己的节奏，旁若无人地做着，没人等她，她也不需要谁等。

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阿姨舞剑了，希望哪一天，能够看到阿姨出现在晨练的队伍里，总觉得阿姨是那里最美的一个。

5

在丽江，有个八十六岁的龙四奶，龙四奶有个路边窝棚，叫北京花园。龙四奶的日子，只有她的星星，她的花，她的狗。龙四奶的日子，无关呼过去，无关呼未来，只关呼现在。

我们院子有个严阿姨，她的日子，也是她的狗，她的剑。只是，当她的孩子遇到困难，她会挺身迎上去，去遮风，去挡雨。

做饭饭，妈妈给孩子做饭饭。

这样的话一出口，谁听了，心，都会化了。

心里，有些羡慕阿姨的小儿子，遇到人生一个个沟沟坎坎，还有个那么爱自己的妈妈，和自己一起分担。下班回来，还有个七十五岁的妈妈，用缓慢的动作，挪腾着脚步为自己做饭饭。

希望他早点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希望有一天，见到阿姨，阿姨的脚步，能够挪腾的悠然自得。再问她干嘛的时候，会听到阿姨说：“我回家吃饭饭啊，我儿子在家已经为我做好了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