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出逃

第二天早晨，若不是孩子们的读书声，我差点忘了自己在哪儿。拿着牙缸到处找水，院里的水管没水。最后找到食堂，胖大妈指指两个大水缸，一个已经见底了，另一个快要见底了，缸底的水有些浑浊。

“你呀，等会儿再刷牙洗脸吧，老褚拉水去了。”

“原来这里没有水。”

“也不是总没水。村里每天早晨放一小时的水，这里地势最高，村里接水的人多了，水压小，就上不来了。”

从校门口往下看，见老褚推着一辆三轮车，车上是两个特大号的塑料水桶，他正弓腰蹬腿的往上走。我帮他推上来，把水倒进缸里，一个缸还没装满。我俩又去推了两趟，把两个缸都装满了，我的肚子也饿了。

老褚说：“等着，我给你弄点儿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他端出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一个扁圆的玉米面饼子，饼子的一面是褐黄的噶扎，中间切开裹了两片熟的腌五花肉，咬一口满嘴流香。

我三口五口就吃完了：“再来一个。”

吃完第二个，我说：“再来一个。”

老褚仔细看了看我，又去弄了一个，我拿起来上了楼，回到屋里找个小塑料袋包了，装进兜里。

老褚和王妈一上午在伙房门口择菜洗菜，出来进去的鼓捣东西。

孩子们上第四节课了，伙房里叮叮当当的也正忙得上劲，我悄悄背上包下了楼，快步闪过厨房，出了校门。

沿着公路走了足足有三里地，才看见一个公交车站，站牌上显示半小时来一趟车。还算幸运，等了没几分钟，来了一趟公交车。我上了车，司机起了步慢慢开着，车里总共也没十个人，此处上车的只有我一个，十几只眼睛就盯着我一个人。司机瞪眼让我买票，我说没钱，司机停了车，开了车门，让我下去。

“大哥，行个方便，我钱包被人偷了，我让我同学拿着钱到终点站等着，到时候加倍还您。”

“这可不是我的钱，这是国家的钱，不会多要，也不会少要。再说路还长着呢，你半路跑了，我找谁去？”

我还想再争取一下。

“你呢，钱丢了你就去找回来，被人偷了你就去抢回来，一个大小伙子逃票丢人不丢人呐！”

我只好下了车，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太阳热辣辣的罩在头顶，是步行回城还是回小学校？我正在犹豫，看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赶着几只羊走过来。我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等他来到跟前，我从包里拿出一套衣服：“老乡，我钱包丢了，回城里没钱坐车，你看这套衣服，九百多买的才洗过一水，你要不？”

“不要，太大我们都穿不了。”

我继续在包里翻找，“你看这个剃须刀，飞利浦的，七百多块呢，八成新的，你给一百，五十也行。”

“不要。”

“这你总能用吧。”

“我没钱。”

我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衣兜，眼珠一转，对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看来只能来硬的了。我做出一副没办法的样子，等他走过去，从后面猛地抓住他的两手拧到背后，把他摁在地上，迅速的翻他的衣兜。不管他兜里有多少钱，我打算只拿一百，然后把剃须刀塞给他就走。

把老头的四个兜都掏了，只有一串钥匙，剩下的全是石子，怪不得他一声不吭，不做任何反抗。

他爬起来，拍打身上的土。我赶紧道歉：“大爷，对不起，我回城里没钱坐车了，就是想换点儿钱。”

老头儿好像被吓着了，站在原地不动。我摆了摆手，他才走了。

太阳照的头有点晕，我沿着马路朝北京城的方向一步一步迈进，说不定碰到的下一个人身上有钱。

“站住——站住——”回头看，见一个人骑着三轮车飞奔而来，来到近前是老褚。“我就一会儿没在意，你就跑了。快上车跟我回去。”

我不理他，继续走，他骑着车跟着我，“你这样走不是个办法，这里离北京城百十来里地呢，靠两只脚可走不回去，你回去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回去的路全是上坡，我故意不下来，老褚一会儿就满头满身的大汗，还听到他肚子咕噜噜的叫。

他停下来说：“我没劲儿了，把你那个饼子给我。”

我这才想起我兜里还有一个肉饼子，我掰了一半递给他，他笑了：“你还想用一个饼子当盘缠，走出这大山呢。”

“我刚才没想起来，要不就给公交司机抵车票了。”

吃完饼子，我让老褚坐后面，我骑上车把他拉了回来。

下午，我又给杨凯打电话，两个人讨价还价，最后说好五天以后，杨凯把我的身份证银行卡和钱都送回来。

过了两天，L公司的人集体把我想了起来，电话一个劲儿的响，我不接，也没法接。后来又集体短信轰炸。

“你现在在哪里？那边情况怎么样？”

“那边最需要什么物资，给公司提供一下。”

“需要什么支援尽管说。”

“还受得了吗？注意身体。”

“没钱了就把卡号发过来。”

我把手机关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五天，给杨凯打电话，他把我电话拒了，过了一会儿又鬼鬼祟祟的打了回来，我劈头就命令道：“快把我的东西给我送回来！”

这小子竟然说：“哥呀，我没法送了，我正在去四川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