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处心积虑地引诱夏娃偷吃禁果后,自由意志就像泼出去的杂夹着一地污秽的水给蔓延开来。作为惩罚,我那被冠以“邪恶”的臭名昭著的名声一如上帝给我披上的那袭黑质白章的底纹锦缎和赐予的那光滑得令人寒背的鳞片一样。然而,最给人鄙夷和诟骂的是我那天生的软肋——我没有脊骨。
我有时也会在饱餐一顿后,潜伏在阴暗幽深的丛林杂草中,眯着眼,剔着牙,琢磨这个称不上问题的问题,我盘伏蜿蜒而进,我要挺直身段的脊骨作啥用呢?我赤身裸体来到这个世界,仅载着欲望的皮囊。
正如那句话所说的,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时同时为你打开了一扇窗。上帝赐予我至高无上的本领,我那颗坚固的牙尖下蕴藏着一股死亡的力量,让猎物身体瞬间痉挛、麻木直至心脏衰竭而死,我沉浸在这种过程中,试图掘开那妄图者的坟茔。到底是因为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本领疏浚了我那如洪流猛兽般的欲望源头,还是归功于这决堤般的欲望催生了逆境中的本领应运而生呢?让剑为自己的犁耕耘吧!有谁曾坚持着一直用这犁耕耘下去了的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血腥有了一股情有独钟的爱好甚至可以说是难以自拔。在我并不多留的印象中,好像是我那次我外出鬼混后,醉醺醺地摇摇摆摆走在平仄的小路上。忽然,一阵裂帛般的刺耳声音吸引了我的好奇心,我断绝继续前进的念头。一只体型硕大的狗獾正在俯身进食,那撕咬一地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苍蝇虫蠹在旁张扬舞爪、擂鼓作威。此刻,我深处压抑已久的欲望不可思议地剧烈扩张,触手可及。它溜出这破旧的房子,顺着污秽不堪的墙壁滑下,急不可待地窜过藩篱,饿狼似地爬上那向上翘起的臀部,然后悄无声息地现出我的原形,直抵那蕾丝之间。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只是一池静止的血液凝固起来的画面。我厌恶这腐烂了的尸体,没有汹涌着冲动的尸体。它回头诡谲地一笑,“用狐狸的狡猾为狮子的目的服务吧!”多么可耻的腔调啊!多么虚伪的一个世界啊!没有比让伪善者抹满令人晕眩的涂料,露出一副乞求的嘴脸,耷拉着的衣袂却始终无法堙没那妄图在世界中心用悲怆欲绝的声线跳嚣叫掷内心的汹涌更让人羞赧和可笑的事啊!我舒展起蜷缩着的身体并倏地猛向上冲刺过去死死咬住它的颈喉,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血液在我的唇间齿缝中来回哆嗦,哀求的嚎啕响彻寂静的山丘。我从来没有刻意去强记一些琐事的爱好,而关于我年少的记忆恐怕也只有这一桩小事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不知捕杀多少猎物,不知外面发生着什么变化。这一天,我的厄运如期而来,来不及躲避。在我归洞的时候,一根棒状物朝我尾部狠狠地猛击下去,伴随着外面的稀稀祟语,我拖着残疲的躯体躲到洞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疼痛让我食寝难安,我不断地吮吸着尾部那已发炎的伤口。
约莫又过了数个星期,我在饥肠辘辘中又开始吮吸这早已溃烂的伤口。忽然,一股莫名的冲动,简直难以抗拒,我猛地圈起身子从自己溃烂的尾部开始一直往胃部吞下去,同时我不断地舒展着自己的胃部,蠕动着身躯。
就在这时,我已将自己全部吞下胃里去了。这是真的,我始终无法找到自己的尸骨残骸可以为证,然而我的胃又在哪里呢?是啊!我的胃呢?我的胃又到哪去了呢?此刻,我的思绪一如倾倒的银河冒着寒气离我渐渐远去、远去。
我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埋葬所有意识,仅种下欲望的种子。
2013年3月19日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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