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外公冯二兴
今年元旦前后天天和老爸老妈呆在一起少不了的怀旧版老故事回放,有些伤感、有些怀念。我从未写过发黄的从前,似乎那些忧伤的长调(古老的歌唱方式)总令我悲戚到难以平复 。
外公在我的记忆里是模糊的影像,如同没有调焦距的取景框。我们相处了十几年,他却很少说话 ,大人也不鼓励我们(我和小姨)接近他。住在一起,家里一套二四十几平米五口人。每天清早总是被咳嗽声惊醒,外公的呼吸有一种杂音好大,每呼吸一次都很困难,经常大张着嘴巴大鱼吃小鱼儿一样。偶尔 阳光照进昏暗的里屋我们(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姨)就去床边看外公。他常年穿着厚衣服,瘦瘦的脸上颧骨突出,褶子纵横,混浊的双眼,仿佛被偷走了魂魄和勇气的人。他也没力气说话,先前吸叶子烟(一种裁成方形的烟叶,装在袋子里,吸前自己裹成烟卷,类似雪茄),后来那根磨得发亮黄铜的长烟斗就只放在床边,外公烟斗也吸不动了。我们站在床前,他昏睡中,发出声音艰难地呼吸。我摸摸他的手,温热的。用力气捏一下,外公慢慢睁开眼睛望着我们。我勇敢地把一个橘子放进外公的枯瘦如柴的手掌,他只是拿着 ,眼睛盯着我们看,嘴唇蠕动,话没出口已经咳嗽起来了。橘子落下来,“不要去打扰你外公,让他休息”父母的声音。听大人说外公是无法治愈的老肺结核(风箱坏了),吃不下,睡不好,就一直拖着、受着折磨。
外公是我家的英雄,解放前他在牛王庙下街二十六号开一间老字号大肉面馆,维持全家老小的生计。解放后公私合营政策,外公的面馆被派来的国营单位其他人接管了。有一次小姨偷偷带我去看我们家的馆子(离住的地方两站公交车站远),生意兴隆、热闹的面馆 前一个肥胖的女人(姓冯的主任)坐在门口收钱。那时候胖子稀罕,她可是胖得流油,一说话脸上的肉一抖一抖,吐沫星子乱飞。我和小姨都害怕,拉着手赶紧跑了。那时候牛王庙一带都是街肆,饭馆茶座林立、酒幡随风招展。小姨告诉我,以前她每天都去店里吃一碗杂酱面,说得我口水流,我也很想吃一碗外公做的大肉杂酱面。不过,直到外公离开我们,我的愿望都没有实现。1976年的冬天,外公像一盏枯灯,燃尽了 ,离开了我们…爸爸给他洗净、穿上青色寿衣,抱着他的身子小小的像个孩子(13岁的我都比外公高大),送上车去火化。妈妈眼睛都哭肿了,我和小姨不懂事,不知道悲伤,只是再听不见咳嗽声,小床上再也没有外公了。家里只有两间房子,单位医务室来消毒,然后父母就搬进外公的房间,我和小姨一人一张小床住外面大房间。
多年以后落实政策,我家面馆归还了。我们去接收钥匙,我也是第一次走进那件十几块门板(红色毛笔字编号)两层楼的面馆。地上是不平整的泥土被人踩得油光发亮,楼梯和扶手都是木制的,楼上阁楼直接看见青瓦屋顶,没有下面高,大人只有弯着腰才避免撞头。这是我外公一斗米换来的谋生的地方(外公当长工,后来主人赌博欠债一斗米卖了面馆),一家人耐以生存的地方。
2.外婆陈氏
我从未见过外婆,家有发黄的张黑白老照片是外婆坐在竹椅子上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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