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暴雨逐渐停息,火辣的太阳开始重新占据大地,暴躁的雨云发泄完脾气分解成了无数朵细长的白云在空中漂泊着,像海里面翻滚着的银色浪花。路面上的积水宛如一面面透彻的镜子映射着晴朗天空。隔离区里迎来了短暂的凉爽时刻。只有道路两旁的树木和路灯还顶着强烈的阳光站得笔直,像一个个坚强的勇士。蝉鸣声声,它们用急速扇动的翅膀演奏着夏天的乐章。一阵阵凉爽的清风拂动着树叶。树叶上残留的雨珠被清风吹散,飘落在了树后,花前草丛中给周围的土地再一次带来了滋润。
雨后的屋内仍然像烧透了的桑拿房一般,湿热的使人喘不过气来。黑子趴在地上吐出鲜红的舌头,鼻孔像骡马一样张得特别大。
客厅内。
李海和顾霈正坐在沙发上吹着风扇,看着电视。
顾伯家的电视是一部老式的天线电视。机壳为棕色的,边框为银白色的,边框上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操作按钮,整个电视机看起来简直要老掉牙了。和绝大多数老年人一样,顾伯也用不惯当代流行液晶电视,还记得顾伯之前还特意调侃说现在的电视机比导弹的控制面板还难操控,对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很不友好。为了操作方便他还是毅然保留了这台陪伴了他多年的老式电视机。
电视机的男声:“《卫报》报道7月19日电 综合外媒消息,当地时间18日,美国白宫发消息称,因由于传染病疫情迅速蔓延,美国全境已经进入紧急状态。”
“俄罗斯部长拉夫诘夫19日表示,俄方已经证实北约在今年三月对俄罗斯边境地区使用生化袭击一事,目前证据确凿,两国外交已经陷入争端。而且拉夫诘夫还表示俄军将在本月21日对北约为首的成员国家展开军事报复行动。”
“我国防疫部19日发表声明称,因疫情继续蔓延已经造成至少三十万人死亡,摧毁建筑物超过6700处,绝大多数城市交通瘫痪。目前军方已经介入,预计在本月底将完全遏制住疫情蔓延。该场传染病疫情已经升级为我国历史上破坏力最强的传染病疫情。”
“如今外面已经成感染者的天下了,军队来得太晚了。” 顾霈舒了一口气,耸了耸鼻子说道。
“你指的是城里的情况吗?” 李海问道。
“城里的情况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糟。” 顾霈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难道军队没有控制住外面的情况吗? 前些天报道还在说军方攻入城市取得了胜利,难道他们在安抚群众?” 李海侧着脸严肃的问道,他很想知道事情真相。”
“我有内幕你想听不?” 顾霈凑到李海耳边悄声说道。
“什么内幕?” 李海惊奇的问道。
“我听老头说军队好像被感染者给团灭了,攻入城市的部队里有他一个朋友,听他说军队已经要弃守宁溪了,估计周边城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顾霈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调。
“啊,弃…” 李海话声未落就被顾霈捂住了嘴。
“你他妈小点声!” 顾霈气愤的指责道。
“小点声听见没?别搞得大家伙都跟着紧张。”
李海盯着顾霈点了点头,见李海不在讶异顾霈才放下了手。
“这要是弃守得有多少民众流离失所啊,增设的隔离区也不可能容得下这那么多难民啊!” 李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蹙紧眉头说道。
“他们怕是已经没有能力在增设隔离区了,他们现在减员严重,物资紧缺。别提救灾了,就连搜救计划恐怕都会终止。”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停止救灾?” 李海的心中有些忧惧。
“如果感染人数能得到控制,局面还有挽救的余地,如果感染人数继续增加…” 顾霈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李海绝望的闭了一下眼,虽然顾霈没有说出来,但李海也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我现在最怕的不是城里的情况。” 顾霈用一种很低沉的语气说道。
“那是什么?”李海继续问道。
顾霈面带严肃,默不作声的用手指了指窗外远处的高墙。
“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海一把拽回了顾霈的手臂,声色俱厉的质问道。
“我在县城外的管控区看到了更多的感染者,它们在虎视眈眈的盯着隔离区,而且数量在与日俱增,这意味这周边有更多人被感染转化了。”顾霈的语气里略带着恐惧。
“人聚的越多的地方就越吸引它们。” 顾霈盯着远处的高墙说道。
顾霈的这句话让李海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的汗毛一下竖起,脊梁骨直发凉。
顾霈看着那堵犹如墓碑般灰冷又死寂的高墙,心底莫名生出了一丝凉意。
“两位能不能别一天老疑神疑鬼的了!” 顾胜兰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重重的拍了两人一下,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哎呦我天!” 两人吓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你有病啊。” 顾霈回身气愤的斥骂道。
“姐,你也真是的。这么跟李江似的喜欢一惊一乍的?” 李海也没好气的指责道。
“我看你俩总喜欢自己吓唬自己,所以就想吓唬你俩一下。” 顾胜兰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
“吓唬,你这样容易把人吓死!”顾霈厉声道。
“行了,也就你们俩天天这么神经质。再者说了我刚才叫你们俩这么多声过来吃饭你俩没听着啊?” 顾胜兰撇着嘴责问道。
“你叫我俩了吗?” 顾霈狐疑的问道。“大海,你听到她叫咱俩了吗?”
“好像是…听到了,但好像也没听到…” 李海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我连叫你俩三声你俩愣是没听到?” 顾胜兰的语气变得愈加严厉,她责备着两人的疏忽。
“没听着啊!” 顾霈毫不掩饰的说道。
“我喊那么大声就连黑子都听到了,你俩没听到?”
两人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脑袋耷拉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时黑子也爬到了两人的身边,不停的扭蹭着两人的裤腿。好像也在催促两人似的。
“哥,快来吃饭吧,我姐今天做的午餐可丰富了。” 李江吧唧着油乎乎的小嘴说道。
“行了,赶紧过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凉了我还得热。” 顾胜兰催促道。
“行,姐。我们这就吃!” 李海赶忙回应道。
“大海!” 顾霈叫住了李海把他拽到了一边低声说道。
“你不一直想知道外面真实的情况如何吗,敢不敢一会趁外面那些哨兵换班的间隙,你跟我出去看看。”
“敢啊,有什么不敢的。” 李海斩钉截铁的说道。
“顺便带你熟悉一下明天出去的路线。”
“好,一切你定。” 说着李海转身走向餐桌。
看见李海转身走去,顾霈突然转回身摆出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并举起拳头想吓唬一下姐姐,然而顾胜兰却不吃这一套,反而摆出了一副更加凶狠的表情,举起拳头在顾霈身上锤了好几下。锤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顾霈的这一报复举动被顾胜兰轻松化解,他只好灰溜溜的向餐桌走去,途中还被顾胜兰胡乱的拍了几下脑袋,揪了几下耳朵,弄得他是敢怒不敢言。
见两人坐上餐桌,李江十分懂事的替两位哥哥盛好了米饭,还将牛肉、鸡肉和蔬菜依次洒在了两人的米饭上,扑鼻的肉香味在房子里飘荡。自从灾变之后众人很久都没吃过如此好吃的食物了,众人立刻像狼一样大快朵颐了起来。
“顾伯最近在干什么呢,我这两天怎么都没见到他?” 李海边咀嚼边说。
“谁知道呢,这两天他每天都是一大早五六点钟就出去,然后三更半夜才回来,问他去干什么他也不说。” 顾胜兰一边给李江夹着菜,一边说道。
李海看了眼顾霈企图从他哪里得到些答案,然而顾霈却没给李海任何暗示,他只是瞟了一眼李海,然后继续吃着东西。虽然顾霈没有做出任何暗示,但李海心中坚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很快食物让大家的心情都舒展起来,顾霈和李海继续开始闲聊,李江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每一句话。
……
时间走到午后,调皮的阳光透过柳叶洒落下来,在草地上留下碎乱的斑驳,而后不安分地跃上窗台,轻巧地挤入窗台上的绿色的吊兰,偷偷的探窥着沙发上熟睡的李江。
燥热的午后总是让人特别感到容易疲倦,就像刚睡醒似的,昏昏沉沉不想动弹。连树上的鸟儿,也都张着嘴巴歇在树上,懒得再飞出去觅食了。天不仅热,而且闷,打开窗户和没打开一样。打开电风扇,三级、二级、一级,屋里也凉快不下来。真恨不得一头扎进电冰箱里。水管子也开始冒汗,鱼缸里的小鱼们也都浮上水面呼吸空气。
此时李海和顾霈正在卧室做着准备工作,李海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弄清高墙外的情况了。是否真的如顾霈说的一般恐怖。
“我真的看看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害怕?”李海问道。
“看来你很兴奋啊,我保证你很快就会改变想法。” 顾霈说。
李海搓了搓额头问道 “顾霈,你爸爸究竟去哪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了你一眼,你没给我任何暗示。”李海改变话题,问出了他的好奇。可是还没等顾霈回答,顾伯就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抱歉花了点时间,到处都是该死的士兵。”
“顾伯,你怎么来了?” 李海表情惊愕的看着顾伯,万分诧异的问道。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顾伯问。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还在问顾霈您这两天干什么去了。然后您突然就进来了,让我挺惊讶的。” 李海赶忙解释道。
“有点说来话长,路上跟你解释吧,怎么样你俩收拾完了吗?”
“收拾完了。” 李海回答道
顾伯点点头:“我们出发!”
此时,顾胜兰正在阳台上晾着衣服,看见三人从卧室走出,便耐不住好奇性子问道 “哎,爸。你们仨干什么去?”
“哦,我带他们出去办点事。兰子,你在家看好江子。” 顾伯形色匆匆的说道。
“哦!” 顾胜兰含糊的回答道。
此时李海走了过来对她说:“姐,看好江子别让他出去乱跑。”
“没问题,我会看好他的。”
“好了,赶紧出发吧。”顾霈催促出发。
李海和顾胜兰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安心的出发了。
……
三人穿过小巷走上大街,只见道路两旁的黑色垃圾袋堆积如山,湿漉漉的老鼠明目张胆的在垃圾堆和下水道之间肆意穿行。乌鸦也肆无忌惮的落在垃圾袋上,用它们尖锐的喙戳破垃圾袋寻找着里面的残渣剩饭。废报纸犹如流浪汉一样在柏油马路上游荡,忽然一辆悍马巡逻车从路面上急速驶过,飞速旋转的轮胎溅起了路面的积水,产生的气流也将报纸迅速卷飞到了一边,也吓跑了道路两旁觅食的老鼠和乌鸦。
“顾伯,您这两天干什么去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李海走到顾伯身边说道。
“前两天我一个朋友跟我说,军队在几公里外设立的一座临时指挥中心被感染者攻陷了,而且他们派出的救援车队也被感染者伏击了。”
“所以呢,您不会是想仅凭一人之力去救一群素未谋面的士兵吧?”
“他才没那么傻呢,他是盯上那里还没被撤走的物资了。” 顾霈接话说道。
“还是我儿子了解我。” 顾伯狡黠的笑了笑。
“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武器和药品,这正是我们想要的。而且已经有很多走私客眼红了,他们都想争这批物资。” 顾伯继续讲道。
“这次我们走私的就是那些货。” 顾霈接着说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爷俩早就串通好了啊!” 李海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那当然是串通好的啊。” 顾霈狡猾的笑,“而且不乏武器和药品,还有很多食品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这次咱们出去的主要目的是把明天要运走的货都装车藏好。其次你不想弄清外面的情况吗,这回带你就看一看。” 顾伯说。
“你们搞到物资了?” 李海问。
“德县驻军里有我一个同学,他给我们那里钥匙和路线图。今天早上你王哥他们就去那里搜刮了。” 顾霈回答道。
“你们可以啊,军队里都有内应。” 李海用一种很佩服的语气说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会每次都顺顺利利的回来。” 顾霈挑了一下眉毛,坏笑着说道。
“行了,一会出去大家都机灵点,外面现在可是殺机四伏。” 顾伯向两人告诫道。
说着三人就抵达了隔离区的一个隐藏出入点。这里曾是一间快餐厅,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遗弃建筑。红色砖墙上贴着褪色的海报,海报上诱人的披萨和炸鸡已经变得模糊。一个月前的这里每天都能闻到奶酪和肉的香味,而今这里只有潮湿的泥土味。 三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走过墨绿的积水潭,顺着窗户翻进了店里,四周座椅上的皮革像树皮一样裂开,地面肮脏不堪,木头发霉腐烂的味道直冲鼻孔。
三人走进餐厅后厨,打开了一道上锁的小门,穿过小门三人潜身进入了一桩破旧的楼房内,这是离开隔离区的必经之路。整个楼内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往深走几步就变得黑漆漆一片。
顾伯拔出手枪,打亮电筒在前面开路。三人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具被感染的尸体。这个不幸的家伙至少死有几天了,身体溃烂,发出恶臭,那些伤口处已经化脓成了一滩黑水,就像没有经过提炼的原油,它们让死人变得既恐怖又恶心。
“死了并不算太久,也许还有别的感染者,我们最好小声一点。”顾伯提醒。
三人渐进楼房深处,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动静。三人立刻关掉手电筒,像正在狩猎的猎豹一样安静移动,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长长廊后,终于听清了声音。有女人的哭泣声,有走动的脚步声,还有拳头猛砸木板的声音。
顾伯低声说:“是感染者,要小心。”
顾伯在黑暗中警惕的观察着,顾伯是侦察兵出身,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比常人看得更加清楚。
黑暗的仓库里有三只感染者,它们有的在地上躺着,有的在空旷的地方蹒跚的走着…
“有几个?” 顾霈低声问道。
“三个,站位很分散。” 顾伯回答。
在黑暗的环境下里对付三个感染者是极其凶险的事,只要有一丝不慎被咬破小小的伤口,就可以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顾伯正在考虑是否要强行突破。
“我解决走着的那个,你解决躺着的那个。” 顾伯下定决心强行突破。
顾霈点了下头,拔出腰刀,等待父亲的行动指令。
“大海,在这待着别动。” 顾伯将手枪重新收回了枪套并拔出了匕首。
“你们多加小心。” 李海十分紧张,气喘吁吁的说道。
顾霈拍了拍李海的肩,示意他不要这么紧张,甩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后便出发了。
顾伯轻轻向顾霈摆手,示意开始行动。两人像黑夜中的猎手一般,无声无息地向丧尸们靠近,黑暗是他们最好的掩体。趁三只丧尸拉开一段距离时,他们像鬼魅一样各从一只丧尸身后出现,用匕首刺进对手的脖子,然后拔刀消失在黑暗中。被袭击的丧尸摔倒在地,想喊却喊不出声,李海几乎能听见鲜血涌出伤口的声音,丧尸们抽搐了几秒便不再动弹。
父子两人用同样的方法将丧尸全部干掉,并未造成多余的声响。
李海紧随其后,说道:“你们真厉害,干掉他们甚至都不用枪!”
“开枪会将他们的同伴都引来,如果外面有巡逻的士兵也会循声赶来,楼里声音能传多远你都无法想象。” 顾伯将刀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后收回了刀鞘。
“没想到它们都跑到这里来了,我低估它们的入侵速度了。” 顾霈看着地上的尸体,顿了顿说道。
“它们一直在变化,感染速度和规模都比之前快了不少。”顾伯说。
李海用刀尖挑弄了下尸体上的粘稠的血液,并说道。“看来军队是真的控制不住了。”
“行了,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 顾伯摆了一下头,示意继续前进。
李海将刀上的血渍在尸体上擦了擦,随后打起精神,跟随两人继续前进。
三人穿过大楼,抵达了隔离区外的街道,这是李海被囚禁的一个月里,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街道上就像是汽车的坟墓,无数辆锈成废铁的汽车堵在路上。这不禁让李海又想起一个月前他和李江、顾霈逃出城市时的情景,成百上千的汽车被堵在出城的路上,背后有丧尸追逐,人们惊慌失措却无处可逃。最后悲剧在每一处道路上上演,人们弃车而逃,却被丧尸追上咬死,有些则直接被咬死在车里。公路永远没有被疏通。
一路上顾伯和顾霈两人一直在商量着物资的偷运计划,而李海却一言未发,在两人身后默默的跟着。他心里既矛盾又难受,只想安静地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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