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十年前,某天下午,我在旅馆的窗口抽烟,雨水在滑轨槽里积成一汪清泉,楼高三层,对面相同的建筑,楼间距极小,伸手几乎可以拉开对面的窗。窗帘紧闭,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是不是也是相同的旅馆。楼间的胡同堆满了垃圾,从我这里,我上面和下面所有窗口丢出去的塑料瓶,果壳,纸巾,泡面碗,各种,被浸泡在水洼里。我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一包很快就燃尽了,烟头我全部塞进窗户的滑轨,所有的烟蒂像出不了港的小船,黄色,没一会儿就被泡得软绵绵的,黄色褪掉,又像一堆癞蛤蟆挤在一起。我挨个捡出,全部丢进夹缝。雨越下越大,我无烟可抽,转回身,看小旅馆破败的环境,一张铁床,棕色木质大衣柜,沿墙一条悬空木桌,一把带靠背的木椅子。我在等一个女人,她从海边急匆匆赶过来,推开门便可以和我做爱,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我们仿佛可以听到海浪,从不远处的鼓浪屿传过来,她压在我的身上,用年轻而又稚嫩的手抚摸我,她将问我,为什么烟味这么大。我将会回答她,这里所有的旅客都吸烟,上一任房客也是。她点点头。我们看着木质衣柜上爬过了一只硕大的蟑螂,触角开开合合,张开翅膀,飞到了床头。我没见过。她说,别怕,南方的蟑螂都很大。我们继续,过程很不舒服。我盯着蟑螂,视角已经转到了它的身上。我飞起来,重新回到衣柜,并爬到最顶上,俯身看。男人全程被动,他的性经验几乎为零,口无遮拦的虚伪是最后一张未打出的底牌。女人从别的男人那里学来了所有的流程,像是在模仿几个月前还温热的另一过场。他们的声音也是,疲倦与欲望裹挟在一起,我的触角不停地在抖,我目睹着一次拙劣的性爱,男人将会永远臣服于女人之下,女人将会永远扮演一个施暴者,他们永不平等,进入与抽插分不清谁在主动,疼痛从身体内部传出来。我从窗口飞走,被雨水击落,思绪断裂。我停下,女人拍拍我,说,你怎么了。我感觉极不舒服,孤独从胸口闷胀,我听到海浪高十米,正拍打着我所处的建筑。我说,我一辈子逃脱不了女人的命运。她笑了,说,我是始作俑者。我说,你是其中一个。蟑螂重新飞进来,像蝴蝶般落在她仍旧坚挺的胸口,爬向我方才吸吮过的乳头。她一动不动,我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大自然将我们牢牢锁定,此时此刻,我们都不再是彼此,呼吸也渐渐暂停,世界让位给一只小巧但令人恶心的动物。我在等它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掉眼前我爱的女人,但它只是微微一抖,重又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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