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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花落你肩[青春校园]

等花落你肩[青春校园]

作者: 洛九桑 | 来源:发表于2018-04-18 08:16 被阅读7次

    等花落你肩

    山城的冬天很阴郁,隔三岔五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像个爱哭的小孩。

    眼看寒假就要结束,这天阴雨绵绵,从地上看,乌云压得特别低,翻涌的时候像是快要碰到高楼。每逢下雨我心情就特别压抑,我在步行街匆匆走着,头顶的黄葛树挡住了雨,只偶尔滴落几滴大的雨滴。

    街上行人匆匆,迎面走来一个女生,打着伞,伞遮住了脸,熟悉的身影很像一个高中的女同学。

    “子琪?”等她走近,我试探性地问道。

    “咦?是你,哈哈,好久不见!”她落落大方,笑得还是那么灿烂,只是隐约觉得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

    “是啊,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也就那样。”子琪说话的语气仍是那样洒脱。

    “看你的确也没太大的变化,你要去哪儿?”子琪仍然留着短发,穿着简单。

    “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

    高中子琪和我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几年没有见到老同学,有些怀念,虽然下着雨,但还是想聊点什么,于是我说:“要不然去哪儿喝点什么,顺便聊一聊高中同学,有些人都快忘了。”

    “行啊!晚点去超市也可以。”

    我找了家咖啡店,和子琪坐在靠窗的位置。店里播放着舒缓柔和的音乐,雨珠打在深色的玻璃上,偶尔会连成弯弯曲曲的线,一眨眼就流到了窗台上。子琪坐在对面笑着看着我,好像在等我先开口。

    看见远处一个打牌的茶楼,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忽然想起了高中的金花儿哥。”

    “金花儿哥……哦……经常出去打牌炸金花儿,物理老师给他取的是吧?”

    “是啊,活得清清楚楚,简简单单,却仍然逃不过心魔。”

    “他一直是我们班的传奇人物,好多事我也忘了,好想听听他这些年的变化,讲一讲吧!”

    “好,等我整理一下思路。”

    整个高中的事情在眼前重叠,我把金花儿从我回忆的沼泽里拉出来,连带着拉出很多枝枝蔓蔓,与他有关的一切等着我把画面转化成口中的文字。

    总的来说,这些年金花儿一路向西,放弃了女儿国,只为心中的菩提。

    一一年高一开学,正值高温季节,金花儿一进教室我就觉得他有点儿特别,染着黄头发,头发吹得尖尖的,上衣的扣子解了两颗,穿条灰白小脚牛仔裤,显得很瘦。

    开学他坐最后一排,桌子上的书垒得很高,他没事爱翘个二郎腿,拿着镜子挤痘痘,下课他要么去厕所抽烟,要么站在窗台旁打望。

    开学不久,有次唐书曼从后门进来,金花儿一眼就看见了她,伸出右手拦住了唐书曼,带着调戏的语气说:

    “What’s your name ?”

    金花儿一直很自恋,想上演狗血的韩剧里霸道总裁的戏份。唐书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旁边绕了过去。

    金花儿望着她的背影,说:“我有预感,我俩以后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然后金花儿就去要唐书曼的QQ,人家不给。开学谁也不认识谁,金花儿找了一个多月才找到唐书曼的QQ。

    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

    然后教学改革,班上分组,我和他还有林哥、倩姐、杨雯他们分到九组,我们渐渐熟悉,知道了他的很多事。

    有一次聊同桌,金花儿说:“小学的同桌,每天睡午觉我都躺在她腿上睡,后来她成了我朋友的女朋友。初中的同桌,是我们班班长,初三的时候,每天中午我和她先做半个小时作业,然后她睡十分钟,我叫她,我睡十分钟,她叫我。高中,高中我们就一组了。”

    我说:“我小学三年的同桌,毕业给我写了一封情书,后来被我朋友看了,我现在也不知道写的什么。至于初中,初中我的同桌是扫把、铲子、垃圾袋……”

    林哥说:“我初中同桌是男的,后来出车祸死了。”

    金花儿说:“我不当你同桌。”

    我接着说:“我也不当。”

    倩姐和杨雯趴在旁边埋着头笑。

    整个九组,倩姐撑起了成绩的平均分,金花儿撑起了真正的“牌”面,要文采有杨雯,要幽默有林哥,真的很和谐。

    第一学期过了一半,隔壁班的人来我们教室后门打望,一看就是来看唐书曼的。那会儿我们组坐在后面,金花儿起身潇洒地走过去,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用力把门关了,还骂道:“看个锤子,没见过帅哥吗?”

    等金花儿回到座位上,倩儿姐温柔地笑他:“别人看你了吗?你怎么那么自恋啊?”

    “怎么,你喜欢唐书曼吗?”林哥说道。

    其实和林哥说话很费脑子,有时候他说的话逻辑性太弱,但一想过来就让人忍俊不禁。

    我一下子明白了林哥的意思,问道:“真的吗?你喜欢唐书曼?”

    金花儿露出不想说的表情,看我们都望着他,理直气壮地说:“对啊,不然冲冠一怒真为自己帅啊?”说完金花儿露出含蓄的表情,我第一次看见他也会羞涩。

    倩儿姐在那里很纳闷,好像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被忽视,略有不快地说:

    “你们能考虑一下我和杨雯的感受吗?说话跨度能不能小一点,真的很无聊诶!”倩儿姐说话声音很好听,接着露出了女生八卦的心,问道,“金花儿,喜欢多久了?”

    “没多久没多久。”

    唐书曼长得很白,皮肤很好,看着很文静自信,照金花儿的说法就是“书曼与嫦娥齐飞,脸蛋儿共月光一色”。

    于是林哥在语文课上根据《西游记》写了一个段子:“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再几个五万四千年,天清地爽,阴阳交合。东海仙山,彩凤双鸣。崖顶之上,金花儿耀世,玉帝喜之,与其称兄道弟。把酒临风,举酒赏月,不觉共同心悦嫦娥,决定一局定输赢。

    金花儿挥动袖炮,三朵花瓣落地,三个骰子三个五。

    玉帝酒后乱性,骰子再次落地,玉帝小指微动,三个骰子三个六。

    金花儿仰天长叹:“但愿长醉不愿醒。”

    恨夭夭桃花,落地成伤。

    奈何苦苦人心,岁月长。

    再五万四千年,金花儿轮入畜生道,取名金花儿,苦练牌技,苦恋唐书曼。”

    “哈哈哈。”杨雯笑出声来,全班霎时一片安静,全望着我们组。

    “林哥,老子……老子……”

    高一高二那会儿感觉他还像个孩子,平时喜欢学哪科就学哪科,周末去唱歌打牌。

    我看他追唐书曼没有什么行动,还问过他:“你不是喜欢唐书曼嘛,怎么也不见你做过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为她做过什么。主要是她都不理我,我能做什么?”

    林哥直言不讳::“死皮赖脸胡搅蛮缠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吗?难道我记错了?”

    “人家是我心中的女神,可远观而不可……不可打扰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接着金花儿扯着喉咙唱着五月天的《温柔》,特别自信,特别难听。

    杨雯赶紧打断:“别唱了,你不打扰,你还害羞啊?”

    “对啊!我这会儿感觉脸就有点红,你亲一下说不定就不红了。”金花儿一脸的懵懂。

    林哥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哈,得了吧,就你,你那是昨天吃辣了,一脸的骚痘痘,昨天的饭钱还没给呢!你要是知道害羞,猴子都该喜欢你了。”

    倩儿姐和杨雯已经掩饰不住地大笑,早已没有女生的矜持,我特别纳闷:“话说金花儿害羞,猴子为什么会喜欢他啊?”

    “长得像猴子嘛!再露出害羞的神情,婉转妩媚,都快成山大王孙悟空了,是吧?”

    “哈哈哈哈!”

    就这样,金花儿喜欢唐书曼,唐书曼不喜欢金花儿。

    金花儿有时候透过书的夹缝的镜子偷看认真上课的唐书曼,有时候刻意在唐书曼面前显摆一下,有时候利用视觉差将自己和唐书曼照在一张照片里。

    时间从未停止它飞速转动的脚步,伴随着四季的更迭,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来了或者离开,对中学的憧憬和对中学的留恋都出现在炎热的盛夏。我们终于迎来了高三。

    高三开学,校长贪污被抓了,教学再次改革,班级重新编排位置。金花儿像高一一样,仍独自坐在教室后面的墙角,和他玩得特别好的Arden坐在讲台旁,上课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唱一和,有时候能high翻全场。

    “唉,我现在的同桌也是扫把,铲子,拖把了,”有天金花儿很无奈地说着,“终日陪伴我,和我说话的只有课本,好可怜啊!”

    Arden在前面不服,说:“课本跟你说,叫你睡觉别弄湿它了吧?要这样说,我也常常听见。”接着说,“像我的同桌,每当我困的时候总是在我背后默默地支撑我。”

    金花儿说:“我也可以在你背后默默地支撑你啊!”

    Arden反应很快:“唉!仁义不施而‘攻受’之势异也。”

    高三的生活,踩着浓雾去学校,踏着月色回家,一睁眼再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开学一个月,有天我突然很奇怪,为什么Arden天天给唐书曼带早餐。趁下课的时候,我叫上林哥出去透透气,虽然早已立秋,可学校里还是很燥热,走廊上隐约有风拂过毛孔。

    “怎么感觉Arden和唐书曼有点暧昧?”我问道。

    “谈上了嘛,好像是暑假谈上的,你不知道吗?”

    “啊?”我很诧异,因为没看出来Arden和唐书曼有什么特别的情愫,“那金花儿怎么办?”

    “不知道,看他好像还蒙在鼓里。告诉他吧,怕他伤心;不告诉他吧,感觉好像全班都在骗他。”林哥想了想说,“还是不告诉他吧!迟一天知道迟一天伤心。”

    “哎!金花儿知道了该多难过,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生,一个是自己要好的朋友。我忽然想起了你高一写的那个,金花与玉帝共同心悦嫦娥。现在走了嫦娥来了书曼,等了一世又一世。”

    “……”

    过了几天,下午上完第一节课,金花儿好像知道了什么,只拿了桌子上的打火机就走了,第二天也没来上课。

    我后来问他,他很愤怒:“全班都知道了,就我蒙在鼓里,气死老子了。”

    那时我突然感觉他和高一来那会儿不一样了。高一那会儿他留着一头长发,常常咧着嘴笑,上课常常和老师谈笑风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唐书曼被Arden追到之后,他直接去剪了个寸头,还常常逃课,班主任都快劝其退学了,只不过说不过他。

    我还记起了那件特别有趣的事,班上的几个男生听说金花儿手机上有毛片,都跑到后面去看,金花儿并没有看,后来被人举报了。

    顺带一提,高中三年,我们九组利用排除法也没有得出来那个总是打小报告的人是谁。林哥说其实就是金花儿,利用苦肉计把不守纪律的同学全部揪出来,哈哈哈!

    然后班主任就把金花儿叫到办公室,问他:

    “有人说你在教室里看那种东西,有没有这回事?”

    “看什么?”金花儿很茫然地说道,丝毫没有矫揉造作。

    然后班主任想了想措辞,一副拧着眉头的表情,跟谁欠他钱一样,他说:“你说看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传播淫秽知识。”

    “哦,你说看毛片哦,我又没看,他们自己要来看,我有什么办法,同学一场,难不成还不让他们看吗?”金花儿不以为然,两手一摊,头稍稍倾斜,十分不解地看着班主任。

    “你还有理了。”班主任气得脸都张涨红了。

    “本来就是嘛,老师!都十六七八岁的人了,还要人诱惑吗?”

    把学数学的班主任说得非常无语。

    金花儿还背过很多黑锅——宿舍打牌是他吆喝的,宿舍上网是他吆喝的,宿舍逃课也是他吆喝的。

    我现在每次想起来都觉得特别好笑。

    言归正传,金花儿喜欢了两年的女生突然被好朋友追到手了,金花儿的精神支柱被心里的白蚁侵蚀,慢慢坍塌,一座用心筑起的高楼不久就变成断壁残垣。

    有天我无意看见了他的日记,写着一些凌乱的文字:

    今天和同学还有唐书曼一起唱歌的,她唱的《红豆》真的很好听,听着很心动。

    每天对自己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可第二天早上却不想去上课,怕看见你,怕忘不了你。

    终于不是每天那么想你了,终于能忍住不Q你了,终于做梦没有你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将永远失去你了。

    尽管Arden和唐书曼在谈恋爱,金花儿和Arden还是玩得很好。Arden把很多事都给金花儿说,金花儿默默地记住了唐书曼的生日和一些喜好。大概这才是人们说的“爱情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夜深人静的时候,金花儿还是会心痛,还是会盼着他俩好聚好散。高三开学不久Arden就和唐书曼分手了。Arden很伤心,金花儿有点窃喜。

    金花儿从Arden那儿知道了很多关于唐书曼的事。虽然唐书曼对他爱理不理,但他却是一往情深。当唐书曼过生日的时候,金花儿送了唐书曼一本书,写了一些含蓄的文字当作书签。

    渐渐唐书曼不是特别排斥金花儿,周末金花儿不再出去炸金花儿,上课也认真了许多。或许爱情真的让他有了动力。

    高三在一场又一场的考试中很快就过去了,金花儿怪时间过得太快,因为一毕业就再也不可能天天见到唐书曼。

    高考完那天晚上,各个学校的学生游荡在大街小巷。金花儿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在我们的怂恿下,他去和唐书曼说了一些告别的话。我们在外面把门关了,谁也没打扰他。透过玻璃,只看见金花儿坐在那里,低着头,傻笑着说着什么,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完后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唐书曼照了一张留影。末了我和Arden将他送到宾馆,看见他趴在床上睡着,我就回去了。

    一路上我特别同情金花儿,我想着,高中他可能是因为天天和唐书曼在一起,所以很难忘记她,久了不见应该就好多了,就会死心,这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怀着对中学时代的不舍,对大学的憧憬,匆匆的,我们都毕业了。那些青涩的岁月,那些放荡不羁的年华,那些热血沸腾的流年,我们挥手告别。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恋,那些深藏在心的暗恋,我们再也不见。

    毕业后的暑假,七夕那天,金花儿玩到下午,搭了个车回家,走到一半,突然唐书曼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当时他特别惊讶,也特别激动,回了句“有空有空,什么时候都有空”,然后就直接下车去找她。

    傍晚,金花儿在唐书曼家的楼下等着,心里如七月的太阳那么炽热,望着楼上的灯光,每看见谁家的灯熄灭就会下意识整理一下衣衫,以最好的自己面对第一次叫自己一起玩的女神。

    西边残留的霞光停在山上,唐书曼穿着白T恤小跑过来,金花儿站在那里,觉得她特别美。

    两人一起去了公园,平时话特别多的金花儿有些沉默。三年了,第一次可以和她并肩走着,心里那么多想说的话却无从开口。

    “看,那儿有孔明灯,去放个孔明灯吧!”金花儿提议道。

    “谁要跟你一起放啊?”

    “那我自己放。”金花儿买了一个,蹲在那里,把孔明灯撑起来,偷偷写上金花儿和书曼,中间一个爱心。

    金花儿把孔明灯提起来,将字对着自己,对唐书曼说:“点个火呗!我自己点怕还没升上去就烧坏了。”金花儿宁愿不放这个孔明灯也不想它飞不上天空。

    “无聊。”说完唐书曼拿过金花儿手里的打火机。

    “算了算了,你拿着,我来点,这个要点好一会儿,怕你烫着自己了。”金花儿抢过唐书曼手里的打火机,叫唐书曼拿着孔明灯。

    孔明灯慢慢升起来,唐书曼忽然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问:“你写的什么?”

    “金花儿爱唐书曼。”

    “我要把它弄下来。”唐书曼捡了一个树枝,可是孔明灯早已飞过树梢,朝着金花儿梦中的地方飞去。

    金花儿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感觉很幸福。

    “走啦!”唐书曼催促道。

    晚上两人去看电影,看了《后会无期》。我后来问金花儿为什么偏偏要看《后会无期》呢?

    “因为真的有可能后会无期。”

    金花儿高考考得很差,想和唐书曼去西藏,唐书曼没同意。金花儿去西藏的前夕,把自己做的相册送给了唐书曼,里面有一起玩的照片,有偷拍的照片,有自己写下的缱绻文字。在路上,他删掉了手机上所有的聊天记录,删掉了唐书曼的电话号码,删掉了她的QQ,却删不了与她有关的回忆。

    金花儿去西藏看见了很多美丽的风景,遇见很多五湖四海的人。

    回来后我问他有什么感受,他说:

    “不要让一个人轻易的走进你的心里,当你想把她从你的世界里赶出去的时候,你会发现不管你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其实当时听到这句话挺想笑的。

    他说他还是忘不了唐书曼。

    后来唐书曼去了武大,金花儿没考上武汉的学校。唐书曼说:“要是我们还在同一个地方,我就答应你了,现在距离太远了,我不喜欢和手机谈恋爱。”

    金花儿的父母不愿意他复读,想让他跟着做生意。但金花儿说,他就这一个愿望,他要去争取。

    复读,又是一年的煎熬。对金花儿来说,比起复读的无聊、烦闷,更计较的是怕像自己一样的男生骚扰她,怕唐书曼和别人谈恋爱,怕唐书曼忘了说过的话。

    复读的时候金花儿说他想去看武大的樱花,等花落唐书曼的肩上,等唐书曼同意伸出左手。

    一五年三月底,有天我在食堂吃饭,Arden打电话来,说金花儿可能得了白血病。

    没说两句我就挂了,我特别惊讶,心像水里的石头,不断地下沉。这些年的朋友虽然很多都身在异地,也只有暑假寒假能见一面,但总还是能见面,有什么事情会叨扰一下。想起金花儿那么瘦的身体,那么乐观、像个孩子一样的心,觉得上帝有些残忍。我以前总认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真遇见这样的事也会觉得不公平。

    隔了两天,我给他打电话,本来想安慰安慰他,谁知他说:“本来想找你借钱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语气特别乐观,我很欣慰,心想难得他这么看得开。他接着说:

    “那几天,感觉那几天离自己好远了,我有点头晕,眼睛也肿,天天流鼻血,头发也莫名其妙地掉了一些,县医院检查说很可能是白血病,叫我去西南医院进一步检查。第二天父母就带着我去西南医院检查,一路上想过很多事。高速路旁,油菜花一片一片地开在小山坡上,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捉迷藏,有时候被他们骗了,在油菜花里找一下午。那天还下着雨,山城的雨真的让人很压抑,市里面更是如此,到处林立着高楼,看不见天空,路弯弯拐拐的,一路上还堵车,等了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就那样任时间消磨在沉重的等待中。当时特别想逃出山城,去圆一个全国旅行的梦,叫父母管好妹妹,不要再找自己。还想过唐书曼,我等不到和她在一个城市了,但我可以等她一辈子。”

    听他这么说我才知道他还是没忘掉唐书曼。金花儿像是在那头抽烟,还像是努力把悲伤的事情说得开心点。接着说:“医院里面人摩肩接踵,排队挂号抽血,弄了一整天,过了一天,又抽血,抽了好几管血。时间过得很漫长,仿佛能感觉到树枝上的滴滴微翠钻出棕色的树皮,能听见雨中发芽的声音,”停了片刻,金花儿说,“后来检查发现不是白血病,哈哈哈。”

    直到那天我才看到他忧心忡忡的一面。

    我终于松了口气,骂到:“我X,你狗X 的也是命好。”笑了笑接着说:“那就是没事咯,有没有死过一次的感觉?”

    “废话!不过,哥这辈子学会珍惜了。”

    我灵机一动,说:“你给多少人说这件事了,我们可以弄个募捐嘛,高中五十几个同学,一个月生活费够了。”

    “我是那种人吗?发死人财会折寿的。”随即又说道,“该利用这事去骗骗唐书曼的。”

    “哈哈哈哈!怎么骗?”

    “就这样,把县医院那张‘建议进一步检查’的报告单给她看,问她能不能和自己谈几个月恋爱……”

    “她肯定不会答应啊!这样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到时候你升天了,她困在里面了,你死的时候不心疼她吗?”我打断了他说话。

    “对哈!那就发给她看了之后自己去武大找她,不谈恋爱。这时候樱花也开了,在樱花树下,我穿着白衬衫……”

    “我该说你是童心未泯还是屌丝意淫呢?”我又打断了他说话。

    “滚,老子不跟你说话了。”

    然后金花儿就把电话挂了。

    哈哈哈哈。

    一五年六月,金花儿填志愿只填了武汉的大学,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去了武汉的一所大学。

    九月军训完了后,金花儿没告诉唐书曼自己去找他。那天武大正好百团纳新,操场里到处都是新生,丝毫不顾炎热的天气。金花儿在操场寻寻觅觅,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唐书曼,忽然想起唐书曼是摄影社团的,又转了一圈,看见摄影社团在一棵树下纳新。金花儿跑过去问一个纳新的人:“同学,请问唐书曼在吗?”

    “哦,在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金花儿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唐书曼,那个看了三年的背影,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背影。金花儿用方言叫唐书曼,可她迟迟没有回头。她的同学知道金花儿在叫她,提醒她回头看,可是她近视,走近看见金花儿笑着看着她,特别惊讶,也特别感动。

    “你……你怎么在这儿?”

    “还用说吗?明显找你的啊!”金花儿仍是一副戏谑的口气。

    “找我干嘛?”

    “喜欢你啊!”金花儿接着说,“对了,我也在武汉读书。”

    “啊……让我有点猝不及防。”唐书曼嘴巴张得很大,很惊讶。金花儿说他当时想咬上去。

    “想给你个surprise嘛!”

    唐书曼想了想,问:“可是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告诉你,额……其实无论你在哪里,我只凭感觉就能找到你,哈哈哈!”

    唐书曼白了他一眼:“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他们说一下,一会儿带你转转吧!”

    “好。”

    金花儿看着唐书曼,她还是那样让他心动。

    唐书曼小跑过来,仍穿着一件白T恤,金花儿的梦越来越美。唐书曼带着金花儿参观大学,边走边说:

    “风景好看吗?”

    “说实话吗?没有你好看。”

    “我觉得也就那样,我不太喜欢这个城市。”

    “我只知道武大的樱花挺出名的,其他的我也不喜欢,夏天很热,冬天也很湿冷,但听说爱上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我会爱上它的,”说完望着唐书曼。

    “嘴巴还是那么会撩。”唐书曼朝前走着,没有转头看金花儿。

    唐书曼没有谈恋爱,金花儿坚持地相信唐书曼在等他。那之后他终于有了盼头,大学的生活倒不那么无聊了。只是金花儿有时候也会纠结自己读出来是否配得上她。

    一六年三月,早春的南方竟然下雪了,恰逢樱花盛开。雪花与樱花在夜晚争奇斗艳,红的温暖,白的寒冷。红的白的在空中交织,竞相开放。落在地上,白的无影无踪,红的化作尘埃。

    如尘世的烟火遇上了九天的云雾。

    如沙漠遇上了海洋。

    金花看见网上的报道,想起了唐书曼,想象雪花落在她白皙的脸上,融成泪一般的水,楚楚可怜。

    唐书曼叫金花儿去看樱花,金花儿看见那条消息,说不出来的激动,觉得自己该正式对唐书曼表白。

    那天游人如织,拿着手机摆着各种姿势留影。

    金花儿穿得很正式,在宿舍待久了,自己都快不认识精心整理过的自己。他去买了一束玫瑰,事先找了个地方放着。

    唐书曼仍然很开朗,滔滔不绝地说着大学的趣事。金花儿太激动,反倒没那么多话。两人在人群中穿梭,徐徐走着,走到金花儿放玫瑰的地方,唐书曼一转头没看见金花儿,眼神有一瞬间的担心。金花儿很快再次出现,从人群中跑过来,把玫瑰藏在背后,拍了一下唐书曼,唐书曼回过头问:“你去哪……”

    “唐书曼,那年暑假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金花儿说得很严肃。

    “什么?”唐书曼有些疑惑地看着金花儿,金花儿听到这句话心已经凉了一半,本来不想再问下去,可是想着不问清楚就不是个头。

    “你说如果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你就答应我,现在我在武汉读书了,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金花儿看着她略带惊讶和茫然的表情,心想,她终究还是忘了。

    春风扬起粉红的樱花,飘飘洒洒。金花儿的记忆一片一片的,像她周身飞舞的花瓣。

    金花这五年多都在等这样一个回答。

    唐书曼看着金花儿,想了片刻,笑着说:“忘了吧,如果因为感动就和你谈恋爱,也不会长久的。”

    听到这句话,金花儿梦中的高楼再次坍塌,这次的高楼更高,更接近云端,看得也更远,坍塌的声音更刺耳。

    路边被人踩碎的樱花失去了昨天暖人的颜色,逐渐腐烂,化成尘埃。金花儿深吸一口气,却丝毫闻不到芬芳,苦笑着说:“好吧!”

    金花儿那一刻很无助,以为终有一天自己能感动她,可是她要的不是感动。金花儿还想说点挽回的话,可想想时间都忘记了提醒自己,她也该忘了。

    爱情最怕:一句话,一个把它当玩笑,一个把它当承诺。

    那天金花儿流下了许多年未曾流过的泪。过了几天,金花儿就没读了。他说想自己出去创业,说不定以后还有希望。复读是为了她,不读也是为了她。

    至于后来,金花儿说:

    “这么多年,唐书曼只找过我两次,一次是高三暑假七夕,我以为那天以后后会无期,可是去了西藏发现自己仍然忘不了她。一次是我大一下的时候,武大樱花盛开,那天我等到了花落她肩,却没等到她伸出左手。”

    烟火没有遇上云雾,沙漠也遇不上海洋。

    我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了,看着子琪好像意犹未尽。接着说:“我前两天问他:‘你虽然喜欢了唐书曼快六年,中途没喜欢过其他女生吗?’”

    他说:‘喜欢过的女生有两三个,但爱的只有她一个。’”

    子琪也有点感动:“或许唐书曼在等一个既能给她金花儿没有的东西又能像金花儿一样爱她的人。我不知道前者是什么,我只知道后者需要百里挑一。”

    她接着说:“其实一直没看出来金花儿还是个这么专情的种,他给我的印象就是贪玩、放纵不羁。”

    “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很纳闷,直到现在,他的执着仍然让我很感动,对比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很难再看见那种爱。我还问过他:‘你到底是喜欢追唐书曼的感觉,还是真的喜欢唐书曼。’

    他回答说:‘你要这样说,我其实也不知道,或许当某种东西成了习惯,像海洛因一样,就会上瘾。’说完他还说:‘她有毒吧!’”

    最后我笑着说:“以前我以为经年累月,时间会稀释记忆,能残忍地洗掉放不下的爱恋。但金花儿的爱恋让我觉得,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那才叫真爱。”

    出门后,子琪和我不同路,我闲散地走在步行街上,偶尔能闻到雨后木叶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乌云仍在正上空徘徊,西边露出的残阳依依不舍地望着袅袅云彩。

    晚霞铺满整个西天,像是为初见的恋人渲染红色浪漫的气氛;像是为走过沧海桑田的夫妻画上平凡的句号;像隐约露出丝丝凄婉,以自然的色彩让执着的人随遇而安。

    青山斜阳外,青春又能遇见几度如此美丽的夕阳红。

    愿,人生所有的初见都能永垂不朽。

    也愿,曾经所有的沧海都能化成泪水,哭了,干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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