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

庚子年十月的最后一天，久违的安宁回归心间。这样的心境是母亲和朋友给的。

晚秋的川西，终于不再接受湿漉漉的绵绵秋雨洗礼。多云的天气让街边的银杏披上黄绿的秋装，与母亲徜徉街头，手机相册里免不了收纳一些银杏的风姿。风景无限好，对于暮年的老人来说似乎不为所动。所谓文艺范的sentimental情绪从来不会造访饱经风霜的母亲。她的脚步依旧健朗，正如双脚的功用是为前行，奔忙，而非让其闲置。有时你得放弃一己的神思，跟上她的步伐，在过斑马线的时候顺便挽着她的手以示后辈的细心。

母亲敏锐地感知到手部的力量，说起和小弟两口子过街的情形。一个母亲的伟大在于隐忍，她能装得下盛大的委屈，从不和儿子儿媳提起那些细节。而只在女儿体贴入微的关怀中感慨几句。即刻与她分享一个观点，心思细密的人活得十分累，随时都想着去照顾别人而忽略自己。所以凡事得看开，不是每个人都能时时周到的。既然了解他们的性格，也就不必计较。

拐过广场街角，一个店招上书“糖炒板栗”。这让人分泌唾液的字眼，今年数次狂抓眼球。上次和小屁孩一起，他对于我这嗜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骑着车风驰电掣而过，坐在车后的人为母之心大伤。而今美食之诱难挡，推己及人，想来母亲也是喜欢的吧，当即买了一袋。迫不及待与她大快朵颐，绵软，甘甜，还是曾经的味道。

回家放下包和板栗，和母亲上楼顶欣赏我今年侍弄的那些花们，大有邀功之嫌疑。无花果又成熟了一颗，黑紫的皮肤下藏着甜蜜的心。小鸟的嘴留下光顾的印记。柠檬树还在开紫色的花，结青涩的果。那颗与友戏谑未曾寄出的柠檬果在枝头静候我们的目光，它已经由青变黄，修成正果。绣球花，小红枫和那些多肉吸引了她的目光，最后令她由衷赞美的是粉月季。青枝绿叶簇拥着数朵粉色佳人，重瓣的花心似微笑的表情。我看到临近的花盆里赫然坠落的花瓣，她的开与合宛如直播。母亲忽略了那些凋落，而我的眼光长久停留。一个sentimental的心，时常不堪负荷。友说，经历，也便体味，酸辛也是人生好滋味。今日视之，我的眼神平添安宁。

摘下那颗黄柠檬，柠檬茶的仪式来一遍。烧水，洗杯具，切片，加冰糖，添水一气呵成。成熟的果褪尽苦涩，纯正的果味在母女的唇齿间留香。拉着母亲看阳台上的龙爪菊和小红菊，午后安闲自在时光，有母亲在我不再感觉孤单。

午休不可少。安顿好母亲，我又成了网上游魂，四处流窜找存在感。促狭之心常怀，自嗨型咧嘴标配感十足。快乐时光在奔跑，眨眼间就听到母亲在孩子房间里打扫卫生的响动。闲不住的老人！赶快跑去当好主妇接班人。

晚餐本着简单节约的原则，我们去吃罐罐粉。干净的小店，久违的感觉。自从被捆绑追逐大鱼大肉的饕餮盛宴与人模狗样热闹的簇拥感以来，这么安静的二人世界的确久违了。母亲说着从前，说每当感冒发烧没口味时，偶尔会和父亲在墙角街吃罐罐粉。这么多年了，这样安静地吃粉喝汤还是从前的味道啊。偷拍了几张照片，母亲安详的样子让我发现了人生的价值。

晚餐后和母亲挥手告别，她将用急走的脚步赶在天黑前回到祖屋，查看她的那些公鸡母鸡和她收养的流浪狗。忍不住追上去嘱咐，“饭后不宜剧烈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