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家,公路旁的小村子,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只记得每到夏天暑假,小时候总要在姥爷待上些日子。没到日光西落,吃完饭跟着老人一起出来纳凉,听着老人们说笑聊天,二后伴着星星点点的光亮躲入梦呓的故乡。这样的事情像是例行的仪式一样——日复一日——以为永远不会停止。
几个孩子争抢着,拿着垫子、蒲团,跑到家门口的小路边,街坊亲戚的平日便是聚集在这里,聊着家长里短。路边的几个大石头被我们快速抢占,只等待天色渐渐昏暗,夜幕降临。山村里远近的声响此起彼伏,偶尔传来几声怪叫,也无人在意。天色越来越暗,直到黑夜蔓延在整个大地,街坊四邻也林总聚齐在一起开始了闲聊说笑,笑声肆意而悠远,像是回应着远处的青山。我们对于老人家的聊天是不感兴趣的,只是人多凑着热闹,或者只是对这新奇拥有着什么兴趣。
偶尔萤虫飞舞,也叫不上名字更没有什么惊奇,只是呆呆的看着,片刻失去兴趣,而后再找块石头或者倚在姥姥怀里,对着天上明明闪闪的星子,怔怔发呆,看着看着就看累了,闭上眼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那是我最后一次看星子。那是我对于这片村落仅剩的回忆。
葬礼时属情理之中,却也有些意外。姥爷卧床大概一年多了,老了,生病了,然后一病不起。八十的年纪,大家都在等待自热给予的最后的终点。只是都知道会走,可走的时候,总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丧葬队驾轻就熟,麻利地在村庄后面搭了灵棚,棺椁放在里面安安静静,往来的人群嘈嘈杂杂。一个接一个,行礼、拜祭,对着灵柩,弥补一丝遗憾。
接到爸爸的电话还在上班,虽然不是很远,到的时候还是已经是下午。找妈妈拿了孝带,跪在灵柩前面,回想前天还去探望姥爷,只隔一天便在这里跪拜,一切事情似乎总是带着意料之中的征兆,然后肆无忌惮的突然发生。正面看着妈妈和姨母,也没有想更多,形式的跪身,磕头,在低头的一瞬对面极突然的哭出声来,可我却在葬礼笑场,也是件极突然的事。贴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看了看棺椁,看看四周的山林,想必也是在最不经意间,看看最后一眼。
仪式要持续到明早出殡,从没见过的亲戚交代着各种事宜,有人打理也就不愿去记,听着说完一切,也将一切忘了干净,只是觉得有些无聊,找个地方发呆。
依旧日沉月起,黑夜侵袭,留下星火明灯支撑光亮,初夏的深夜带着几分寒意,没有萤火虫作伴,抬头找找是否还有当日的星子依旧在空中明暗。之前长辈们觉得姥姥姥爷在农村没人照看,便把老人接进城以求方便,不过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皆是感情,何况老人,事经沧桑,更是情至深处。有时候家人会提,老人因病说不出话,只是落泪。大家自然知道老人想回去看看,可因病添上很多顾虑,和事与愿违。直到常句画上最后的标点,生人终结长眠尘土,无论是否遗憾不曾遗憾。直到最后,古人说入土为安,想必更是生时祈愿着落叶归根。
睡了几个小时,重新回到灵棚,跪礼,叩拜。亲友、工人,擦着黑顺着山路向上,把棺木运上最后的归宿。一切的仪式有条不紊,生死轮回演练无数次的法则。嚎啕反倒煞了风景,只需一丝绵长的忧伤缠绕山谷,不消散更不浓烈,伴着火光在新冢前萦舞。
为新坟添些土吧,先者携着活人的思念,葬于棺木之中。或许下次会来,或者不会再来,总要好好道别。
抬头看天,几要大亮。
青青山草乡,遗冢落哀伤。
匠械伐古道,万古夜尤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