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银十,举国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龙翔顺利通过了客户的中批和大批试制验收,正在热火朝天地赶客户的第一个正式订单。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国庆节。
周晴天不想放假,她没地方可去。但放假总有放假的理由。
收拾家里的时候,周晴天看到了那双那天被她踢得千疮百孔的皮鞋,和旁边那双周翔送给她的运动鞋,她坐下来,看着它们,想了很久。
为什么她明明离开北京已经好几个月了,明明努力不去想了,却还是放不下忘不掉呢。就像那双皮鞋,不承认它是旧的,破的,痛的,无用的,就无法扔得彻底。
有些东西,只是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得直视它,逼视它,直到它也怕你了,你才能战胜它。
热闹的国庆节,周晴天在家里回忆过去。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母亲病逝了。追了她两年多的石磊陪着她踏上了从北京去苏州的列车,那时自己没有力气去管石磊,只好任由他对自己好,葬礼结束,回到学校,不久以后,她接受了石磊的告白,两人成了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石磊是很有才华的高富帅,周晴天心高气傲。她似乎总想要证明石磊喜欢的不只是自己的外貌(为此她也坚持着洁身自好),更多的是自己的才华,还想与石磊有相当的经济实力来证明自己并不需要依靠他什么----刚刚失去母亲的周晴天太在乎自己能否独立生存了。所以,和石磊在一起以后,周晴天反而变得更忙了,她更加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参加更多的实习,打更多的工,同时还要照顾石磊的感情,而石磊照单全收了。只要周晴天没有和别的男生有太多的接触,他就不在乎她有多忙。大三到研究生毕业,两个人差不多谈了四年柏拉图式的恋爱,连亲吻都只是蜻蜓点水。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为了能和石磊走在一起拼尽了全力,这就是爱了。而石磊,到底是真的爱她,还是只想对外炫耀对她的主权,她也搞不清楚。但不管怎样,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概率是他们会结婚,但大概率也会是,终究会因为别的事再分手。
那时候大家都去毕业旅行了。周晴天和石磊也约了去北戴河旅行,但是临时被周晴天取消了,她被之前帮忙做翻译的公司临时请去帮忙做会议同传了。周晴天说反正毕业了还在北京,改天再去北戴河也行,石磊同意了。如果没有改,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那天周晴天做完翻译回到宿舍,接到舍友陈秋芸的电话,“晴天••••••我••••••” “臭娘们••••••”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粗野的骂人的话,电话被掐断了,周晴天直觉陈秋芸遇到问题了,但是又不知道她在哪里。晴天给石磊打电话,没人接,自己先去秋芸的出租屋看看,一边继续给石磊打电话,因为同学中只有他还在这里了,旅游的旅游,回家的回家,找工作的找工作去了。远远的看见秋芸的出租屋里灯亮着,晴天敲门,门开了,进门,门就被锁上了,晴天警觉。随手抄起了门后的长伞。后面的场景晴天不忍再去回想,那是她刚来上海时夜夜梦魇中出现的场景。男人出现了,嘴里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侮辱着晴天,招招逼向晴天的要害之处,晴天用屋子里能用的各种器具应对,饶是她跆拳道4级,在那个粗暴野蛮的男人面前,她还是太弱了些,打斗持续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晴天才终于将男人头部打伤逃脱了出来。一路狂奔回宿舍。秋芸却好好的坐在那里,问她,你怎么了?
周晴天有苦说不出。这是他们设的圈套吗?还是我做的一个噩梦吗?可这一切明明真真切切的呀?她蒙在被窝里,眼泪横流却不敢哭出声来。给石磊打电话,依旧没人接。她等着明天石磊看到电话,来看她听她说今天的经历后给她一个肩膀,但第二天等来的却是石磊的三个字,分手吧。
为什么?
没有回复。
晴天打电话,没人接,再打,“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打开手机,查看微信,朋友圈,有人发了截图,只是一夜之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居然已经有人编辑了发到了校园内部网站,就有人截图转到了微信圈。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仔细看,能看出来是周晴天自己,“周某某劈腿夺爱人设坍塌”,这样的帖子居然有人跟,还有人转发,还有人在下面吐口水。在大学混了那么些年,居然没有人为自己说话,周晴天不知道自己那么忙,究竟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不禁再一次崩溃。孤独感,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不管那时候还是这时候,周晴天都做不了什么。谁管学校帖子里的这种破事呢。何况都毕业了,大家看几天热闹也就过去了。没几个人会记得这个玩笑的,除了当事人。石磊会记得,周晴天会记得,发这个帖子设计这个圈套的人会记得。
陈秋芸,研究生时才合并进来的舍友,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怎么喜欢周晴天。周晴天心想,也许是自己多说了几句,因为觉得她那男友不是好人,周晴天觉得他有暴力倾向。也许陈秋芸觉得这是对她的冒犯,但总也不至于为此就这样报复吧,人心何以坏到这样呢?
想到这里,原来最让周晴天难以释怀的,依旧是石磊的“不辞而别”。一直一直没能让她走出来的也是这一点。现在想想,她也没有再去找他呀,哪怕去他的宿舍找他问个清楚也可以吧。可是潜意识里她就是这样的,既然你都这么决绝了,我又何必纠缠,既然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又何必再留恋。
周晴天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也许不是她的错,而是一开始就错了。她为什么要拿出所有的时间和努力去证明,自己配得上他?而他又为什么总是要确认她没有和别的男生有牵连?一开始,他们的爱就不对等,两个人的方向完全不同,各自紧绷着一根弦。她要的是共同进步,逼的是自己,而他要的是爱情洁癖,逼的还是她。
不,她没有错。如若要重新开始,她不需要再去证明些什么,“我本已足够好!”
晴天觉得,接下来,她真的可以重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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