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半年前,九十月份天气转冷开始,我爸爸走路越来越不行,说是晚上睡觉不行,越来越差。为什么晚上睡觉不行,因为白天吃饭不行,我们因为糖尿病控制他饮食控制的过分了。然后就这样,我周五晚上回家,给爸爸揉腿,周末白天睡觉,周日晚上到省城上班。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很受折磨了,因为我跟我妈一直按照糖尿病人的量给他吃饭,他硬要吃多,说是我们不给他吃,导致的他身体虚弱,等等,说我们的不是,用脏字等等。淮南人脾气都爆,我父亲也是大男子主义,优点是不动手,确实跟我妈是真爱;缺点是不停的讲我妈害他,坑他,不给他吃,是个祸害,我真受不了,有时候跟他还嘴,对骂,我妈又说我为什么骂人,急性子,你爸是个病人我早想通了你为什么这么傻,你是不是外面受什么委屈了心理变态,对家里人不能骂人等等。
这个时候我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一开始还好,给父亲揉一两个小时他就能入睡。后来是12月份,伴随着越来越激烈的争吵,越来越少的睡眠,走路越来越weak,他有一天突然感觉不适,我们就直接送到医院,说是脑梗重发。我们继续就在医院守着他,我周五回来,搞三个晚上,周一早晨请半天假。平时是我妈晚上看,亲戚白天顶一顶。搞了17天,他出院了,但是依然睡不好,需要晚上不停揉腿,整宿睡不着,到第二天早晨才能从6点半睡两三个小时。
这个时候我们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然后又是临近春节,他早晨五点多睡不着,起来胡乱走动,脑子一晕,摔到屁股了,我回家以后,仍然是照常的给他揉腿,他说不要揉了太疼了,那天晚上轻松了不少,因为不用不停动手了,但是依然不敢合眼。第二天,父亲说可能是摔骨折了,于是打的120送到了医院。120来的时候一看屁股,左半边都紫了,说摔得这么狠怎么早不说的。父亲说因为怀疑是骨折,怕半夜亲戚喊不齐,没有足够的亲戚帮忙抬担架会出事,所以挨了一晚上。
送到医院,检查一通,没有骨折,只是摔出了大面积的淤血,要住院,打吊水散掉淤血,防止感染,于是重新住院。放假以后我回医院,我爸依然是整宿睡不着觉,受折磨,我也跟着一晚上不敢睡觉,他躺下后马上让我给他揉腿,然后过了会儿翻身,睁眼,睡不着他又闲不住,一会儿要站起来出去走走,一会儿要我给他换裤子。周而复始。我说你睡不着不能硬镳吗,他说都是为了出去活动活动,找点睡意,他还要吃的,半夜晃晃悠悠起来翻翻病床旁边的柜子找饼干。基本上他的要求我都同意,除了吃饼干,免不得就是吵话。
就这样,到半夜四点半,我爸还是睡不着觉,还跟我吵。他基本上从12点到四点多躺下,起来了有十来次。我受不了了,去找医生问怎么办,腿疼睡不着觉,医生说打个止疼针试试,打了以后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是给他揉腿,他依然睡不着,到半夜三点半,我去找医生,还是打打止疼针吧,医生说好吧,于是立刻睡着了。
到这,我基本就清楚事情的本质了。事情的本质就是随着天冷,我爸的腿部血管渐渐流不动了,我给他揉腿的时候就觉得本来给他揉的好好的,他也快睡着的时候,突然腿一抖,就醒了。只不过之前没往这方面想,我爸一直都在说是我们硬控制他糖尿病饮食导致的病情,我都在琢磨怎么让他饱腹,少吃饭降低不满,没想到事情其实很简单,他就是腿疼,睡不着觉,影响睡眠和走路带来一系列问题。至于腿疼的问题,需要咨询专业的医生了。我一想到这一层我就想通了,虚惊一场,真是如逢大赦,原来我爸爸就是很简单的腿疼呀!就不用在乎他说的饮食问题,他就不是因为吃饭的事情睡不着,我们就不用太刻意的去想给他吃确实不遵医嘱,不给他吃可能伤他身体的事情了。
然后第三天晚上,我没有让医生打止疼针,跟我爸撑了一晚上,他卧倒,我揉腿,迷糊睡觉,然后他腿抖,醒来,睡不着,我把他抱起来,下床,我扶着他走动,然后他觉得困了,再上床,卧倒,我继续揉腿,一个又一个循环。中间吸了有五颗烟,喝了有两杯水。到早晨七点的时候,我爸对我说我真不想活了,我说再等等,我妈就来接我班了。让她跟大夫讲讲你这个事,白天你累累也就睡了,我们就是晚上不打止痛针就是给大夫证明你确实不行了。
早晨八点多我妈来接班,我跟她简单说了下情况,就回家睡觉了。连续三个晚上通宵,断断续续睡了一天感觉还没晃过来。
第四天晚上我问我妈这个止疼针的事情怎么办,我妈说止疼针容易上瘾,晚上还是要吃安定,多揉腿搞睡着。我说这个止疼针上瘾的道理谁都懂,但是我爸现在这样一天只睡两小时,迟早脑子血管会炸掉,事情也分轻重缓急么,现在打止疼针可能是最好办法了;我们可以两班倒,不眠不休看着他,可是爸爸呢,能逼迫他受罪么?她不同意,我说那你来看一晚上吧,心里也是想让我妈吃点苦头,让她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结果第五天上午一问,我爸果然是又只是在早晨睡了两小时。我妈没怎么睡,我就让我妈回去睡了。
然后就是今晚,第五个晚上,我爸还是到半夜两点睡不着,我找大夫打的止疼针。他立刻睡着了。
其实这半年来困扰我们一家,让我爸摔跤,让我爸走路歪歪倒倒,让我爸骂人,住院,痛苦,给我妈,给我造成了莫大的痛苦的事情,就是天气冷,我爸腿疼,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却异化成了吃饭吃不好,我们虐待他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问题发生的根源第一,来自于父亲的傲慢与偏见。他出事情了尽往歪方面想,往不相干的吃饭方面归类,还让人通宵揉腿,应该第一时刻就上医院看看腿部问题。他自己是医生,有潜在的讳疾忌医的因素,总是觉得医院也就那吊样,家里看不好的病医院也看不好,不上医院,结果最后事情还是兜不住,被迫去医院,就那,我们送医院的时候,他还在那骂人,说我们白费力,医院也看不好,看不出来病。
问题发生的根源第二,来自于我们对爸爸的过度迷信,以及懒惰的思想状态。我们觉得就在家里面凑合就过去了,也有不敢上医院的畏惧和抗拒心态。其实在他需要我们彻夜揉腿的时候,就应该直接送医院了,虽然彻夜揉腿看起来是很有孝道,很感动人的事情,但是不解决问题。从小,我觉得父亲特别有能耐,觉得他说的什么都对,他是英明的,怀才不遇的。其实越长大,我越觉得他一辈子憋在八公山这个地方是对的,他就是一个庸医,放在现在,就是浮躁的好人酸人。我们一家缺乏一个家族式的引领,我去无锡苏州玩的时候,看当地的祠堂,都是直接写的谁谁谁哪里的教授,哪里的企业家,哪里的政客。我们家没有,在我上大学之前,生活目标很明确,就是和父母斗,和题目斗,考个好大学,离开父母,但是到了大学之后,一切都迷茫了,讨厌编程,讨厌班级,只想玩游戏放纵自己,但是游戏玩到一定程度又开始讨厌周而复始的重复玩游戏,但是又没有别的玩的。只能再去玩游戏,大学唯一的正事是每天下午还会去踢球。但是踢球也不爽。与其说我面临的问题是学与玩的问题,其实是进入社会以后10年,20年,40年乃至一辈子怎么过得问题,这些东西我都没有遇到过,我都想尝试,就迷茫了。如果,我们是有一个大家族,从小就有某个叔叔跟你说,这个东西是这样这样搞得,效果是这么这么烂的,但是有用也确实是有用,那么就要好很多,但是我们没有,我们觉得自己嗷,可以多尝试。现在我们一个大家族,开枝散叶,有混的好的,也有过的不行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给别人打工的,以后开枝散叶在各地开花,这一大家也就散了分开了,团结不到一起了。我爸爸也是迷茫,他没有受到良好的引导,到接近60岁才重新找到学习的乐趣。我们全家记忆力都不错,我父亲的好人缘也来自于见到人了马上就能把谁谁联系起来。真的是天生的聪明人,有指引有决心做什么都可以。我爸全把这股子狠劲儿,执拗劲儿用在指责我妈折磨他上面了。
我们早该想到的,直接去看腿的问题,但是问了同学和大夫,现在也只能先去看看照影,但是春节期间,做照影的人不上班,只有等春节后。当前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应不应该继续打止疼针了,止疼针多少会上瘾,怎么下决心了,止疼针的替代方案到底在哪里?写这个不是为了诉苦,我和我妈也不需要廉价的同情。朋友圈我的学医同学,我爸的同事叔叔们,也许你们能给点建议,我也知道你们其实也给不出来,因为最专业的始终是当值医生。但是我也可以把日志留下来,作为一个患病记录,也可以留给别人看,以后不要给家里小孩造成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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