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里有王子猷雪夜访友的一段记载,将其率真的个性跃然于纸上;将其特立独行的行为,誉为人中之仙。这一段是这么写的: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放达、潇洒,不拘于套数。自由、真我,唯从于内心。正所谓性情中人。这就是“魏晋风度”。
恬淡而放达,正是魏晋之风的人文情怀。在文学艺术上,名士们更“自足其性”,听凭内心对自然山河的感悟,皈依“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 “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宗炳的《画山水序》中言道:圣人含道应物,贤者澄怀味象。至于山水,质有而灵,圣人以神法道而贤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乐。坚划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迥。皆得之于一图矣。”
山水画以及魏晋书法,不是一笔一划的技巧,而是画家的心,随山水遨游,画家的神,领云星沐浴;感知与景物交融,襟怀与天地相寄。
顾恺之,提出“以形画神”,彰显其艺术精神,在本质上就是自由精神。也因此而推动了自魏晋以降,中国浪漫主义文学艺术向着唐诗宋词延展而去。“魏晋风流”崇尚自然,追求率真。洒脱。豪放。
永和九年(353年)三月初三上巳日,兰亭修禊。王羲之在会稽与好友谢安、孙绰等沿水落座,兰亭清溪,蜿蜒而至,曲水流觞,饮酒题诗。后王羲之集众人诗作,取纸提毫,作序而书,写下《兰亭集序》。字里行间,任诞之风。挥去洒徊,自在天成。“兰亭丝竹。高会群贤,其人如玉。曲水流觞,灯前细雨,檐花蔌蔌”。
我们常说,师心而使气,有魏晋之风。指的就是这种神韵姿致、朴茂拙真,平淡悠远。生命自己,在随风而舞蹈。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有的时候我会有种幻觉,似乎从徐徐飘过的魏晋之风中,总能嗅得出佛罗伦萨文艺复兴色彩的一缕芬芳。论其对世界文明进步而言,魏晋之风无法与文艺复兴相提并论,但其植根于士大夫心中的东方美学思想,却源于同一条人类文明之河。对于个性(也就是人文主义)的张扬,和表现自然所依托的沉着(“含道应物”、“澄怀味象”),挥洒于士大夫(即艺术家)深厚的修养和恬淡的情怀之中,怡然自得。
魏晋风流对今天的我们仍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特别是当我们的生活经历、职业阅历愈加丰富之后,当我们有了独立的思维力量之后,当我们能将中西、古今贯通之后,魏晋风流,总会隐隐约约如清歌流觞。
几年前的春天,在去白鹭湾的路上,路过九仙山。据传八仙过海临行时,小九仙乡愁眷恋,留在林间。俺一行伙计们都梦想着在雨中与九仙,不期而遇。边走边吟,即兴得短歌一篇。
年除夕前,高大哥从日照给俺打来问候电话。高大哥德高望重,是中国现代化纸业的开拓者,俺心目中的老英雄,也是俺进入纸业行当的领路人。尽管几年未曾谋面,可一拿起电话,高大哥那洪钟般的声音就像注入了暖流一般,让俺倍感亲切,似乎时间一下子被拉回到俺并肩奋斗,共同担当的艰辛岁月。那时候,俺们下了班,就在街边小铺里,要上一锅羊汤,几碟小菜,整上个三两“尧王醇”,苦中作乐,十分香甜。高大哥哈爽了,也会在俺酒桌上即兴写的诗上,和一首,然后说:“哎!啥也不说了,兄弟情谊,都搁这酒里了”。日照的情意,是一笔无法计量的珍贵的财富,俺当终身守奉。
庞大哥,高大哥,还有很多日照的老伙计们,他们身上兼有实干家的干练和思想者的恬淡,时时让俺备受鼓舞地感知生活的快乐,再把快乐创造出来,分享和传递给更多的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对每一个读书人修养的基本要求。一经读诗书,终生读书人。这是祖宗的古训。我们既要担起道义而前行,履行我们“入世”之责;我们也要舒放自由而内观,完成我们“出世”之修(这一点不同于明清文人的“慎独”,作者注)。
取一段由古风原创,歌手少司命和韩筱熙在《以剑之名》专辑中演唱的《清歌流觞》的歌词,来结束这篇随笔:风里水乡,绕梁藤萝香;丝竹悠扬,和弦入梦乡;谁在哼唱,古镇的过往;千百年风华已被淡忘。在远处,魏晋风骨,灵动飘逸。(梅中阁建中原创文,转载请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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