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外婆——论死、西医、关怀

（实在不知道放一个什么标题=•=）

“解救”外婆——论死、西医、关怀

周三晚老妈微信跟我说下午外婆肚子很痛去医院了，县医院经过简单处理，拍了CT发现肠有破裂，问题比较严重，立马送去了温州新X医院。

送到已是晚上，重新排队做CT，后来凌晨给做了手术。医院病床紧张，考虑到外婆是80几岁的老人，术后转入了重症监护室。事实上她手术顺利，可以住普通病房。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呆了几年，外公外婆对我都很好。我对于那几年留守儿童的生活并不那么满足和开心，但是奇怪的是，外婆家的房子，家里的家具摆设，村子的环境，很多的经历画面，我都记得特别，特别，清晰。过去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外婆家很多符号却特别记忆深刻，梦里还时常回去那个山里的小村落。

外婆今年84岁，外公几年前已经去世了。我还记得，读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周末，看到外婆和一个邻居奶奶说话，听到外公生了什么病好像挺严重，外婆一直在抹眼泪。那时候，我明白了外婆很怕外公离开，很舍不得，她在情感上很脆弱。后来我知道外公得的是尿毒症。外公在医院洗肾换血的时候我还去医院看过，一台机器把他的血抽出来洗一遍再回到他的身体。后来又过来好多年，外公最后死于肠癌。

事情是，昨天家里给我们打电话说外婆在重症监护室住得很难受，医院不让出来，说没有床位，问我们有没有什么熟人认识，想办法把外婆弄出来。重症室不能有家属陪伴，一天只允许下午3点一个家属进去探望十几分钟。外婆不会说普通话，也听不懂普通话，医生一趟一趟地来她也不知道干什么，只觉得很害怕，很难受，一会来个翻身，一会来个擦身，一会来个检查刀口……连半夜睡觉都是，忽然来一下，吓得人梦中惊醒。八十几岁的乡下老太太哪里经得起这些。

我们四处找人，希望快点把外婆弄出来。经过了解，温州新X医也的确是床位紧张，人暴多。（病人太多，床位紧张，所以把重症当普通病房使，一天3000多的住院费啊 ）由于已是周五下午，再怎么努力托关系，周五也是出不来了，我们托的人争取到周六有人出院的话可以优先安排的结果。

今天一早，家里给我们打电话，说外婆昨天晚上精神状况很差，在病房大骂，说要回老家死在家里，还把滞留针拔掉了。晚上她睡着了，护士忽然又来洗脸擦身，把她惊吓到了。两小时擦一次，我的天！我们赶紧再催下昨天联系的人，尽快落实床位的事情，最后院方答应下午给转到普通病房。中午家人进去的时候，听到外婆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我为什么要讲这件事情呢？

最近重读《问中医几度秋凉》这本书，正好读到关于现代人怎么通过西医的各种手段“坚持”对生的执着，而过去并不这样，除了皇帝喜欢炼长生不老丹，大部分人对死是比较坦然接受的。西医的方式就是开膛破肚，人病了和机器坏了一样，上各种仪器各种设备各种手段，该切切，该割割，该换换！但是一个人得有多强悍的神经才能经得起医院的那些治疗。

以前癌症什么的也不少，只是现在更多，但以前的人死的自然些，人们老早为自己或为长辈准备好寿衣，天气好的时候还拿出来晒晒，试穿试穿，棺材也是老早准备好的。对他们这一辈的人来说，人都是要死的，真的要死的，活个七八十岁已经很够了。现在我们抗拒死亡，大概是随着医学的“进步”，“希望”越来越大了，，却不知活的痛苦可能远大过死的痛苦。

“解救”外婆——论死、西医、关怀 “解救”外婆——论死、西医、关怀 “解救”外婆——论死、西医、关怀

想到我自己生孩子住院期间，产前时不时来一次内检看你宫口开没开开了几指，那个简直痛不欲生。（问题检查了十几次，都没开过，最后是剖宫产） 半夜隔几个小时就来一次胎心监护，我刚睡着，忽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立在床前，叫唤我的名字，有两次我是真生气，折腾我啊！

外婆一个人躺在重症室，她听不懂说不来，最可怕的是她对自己躺在这里要接受什么完全无知，旁边躺着几十个真正危重的病人，奄奄一息，这些人大多待了十天半月，有的甚至一年半载，恐怕外婆也觉得自己已是将死之人，被子孙儿女丢弃在这接受冰冷的所谓治疗。过去外公尿毒症、肠癌，哪个治疗不是痛苦的过程，她一想起怕是再强大的神经也扛不住，更何况外婆是一个脆弱的人。舅舅舅妈几次进去她都喊着骂着要出来。她宁愿回二舅老家等死（外公也是在那里走的），也不愿死在医院，医院让她害怕。这些，院方都不会理会，因为他们太忙，而且见怪不怪，哪个住进来不是痛苦的。

这就是我们紧张的医疗资源，以及缺乏人性和关怀的医疗环境。

想起有一部美国电影叫《天堂奇迹》。小女孩得了罕见的病，妈妈带她飞到最好的儿童医院看一个顶尖的专家医生。顶尖医生不像我们国内的专家医生一天有看不完的病人，开不完的刀，忙碌疲倦烦躁麻木。他穿着可爱的衣服，跟小女孩讲话跟动画片配音一样，充满笑容。那个画面真叫人感动！

希望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