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的家务事

自拍图

日下午，去看望八十多岁的大姑，因为前阵子中风，导致了嘴歪眼斜，扎针理疗了半月多，有所好转。

前几天大表哥又带她去看个偏方治这病的医生，人家给右半边脸涂上了药。

上周来时相伴大姑十年的狗狗大黄被鸡骨头掐住了，问大姑大黄怎么样了？她说好着呢，难受了一会，就把骨头吞下去了。本以为他年纪大了，下不去了呢！

大姑让我坐她卧室的沙发上，她坐在床边，我们俩对坐着拉家常。

她说大表哥在西间睡着呢，他上午来的，中午在这儿吃的饭，吃了饭困了，就去眯一会。

我坐在长沙发的中间，大姑在我和她中间放了一个凳子，上面放满了香蕉、芒果、耙耙柑还有几个草莓。她不停的让我吃这吃那！

沙发边上放着一个包袱，里面是洗干净的棉袄棉裤，大姑说是刚才大表嫂送来的，前几天表嫂让她收拾了穿不着的棉衣，给她拉到自己家洗好晒干又送回来。

她说香蕉和芒果是在市里上班的小儿媳买的，她虽然没有大表嫂来的勤，但也隔三差五打电话来嘘寒问暖。

唯一的一个女儿目前定居在加拿大，已经退休，舍得给钱，就是给不了陪伴。

大姑几十年虔诚的信奉基督教，一本《圣经》被她翻了几百遍，如今又换成了大字版的。

没事时，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小院子里，唱赞美诗，读《圣经》，脚边是养了几年的一只黄花狸猫，狗狗大黄躺在大门里边深情的望着她。

“你说，奶奶年轻时又巧又能又好看，怎么就嫁给了爷爷？”

我有些好奇的问大姑。

想起自己的父母，大姑陷入了回忆里，她微眯着眼睛，缓缓的说：“还不是那时候你奶奶娘家是大地主，成分高，找个你爷爷这样有文化的贫下中农，对小辈好！

其实，你奶奶她二叔嗜赌成性还吸大麻，不几年家产就被他败坏光了。但那个年代就是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走，也是没法的事了！”

大姑叹口气，好像在为奶奶鸣不平。

其实爷爷在那个年代算是个挺优秀的人，他读过私塾，教过私塾，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还能说会道，乡里人形容死蛤蟆说的尿淌。真是三里五乡少找的能人！

但是他一直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跟奶奶说话，让又高又大心直口快的奶奶感觉很憋气，两人常常生气吵架。

大姑摇摇头，叹叹气，像在为奶奶，又像在为自己。

大姑年轻时勤奋好学，长得漂亮，被村里的大队支书压制不让读大学，不让去村里小学教学。因为支书家和爷爷家是村里的两大门派，支书怕我们这边的人超过他们，所以不惜一切手段阻止有文化有能力的人出去。

在那个年代，大姑没有了前途的出路，只能通过嫁人来改变眼前的生活，所以她通过熟人介绍嫁给了比她大几岁，长相一般在部队当连长的姑父。

姑父从部队转业到县城的汽车站，当了站里的会计。大姑婚后生了两儿一女，开启了养儿育女的生活模式。

在城里有房子住，有饭吃，做家庭主妇之余，还可以去汽车站帮忙装装行李，多挣一份收入，三个孩子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特别女儿，学习成绩总是班里第一。别人看着大姑真是光鲜亮丽，像生活在天堂里。

可大姑也有很多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孩子的工作，婚姻，姑父早逝，不但断了经济来源，更重要的是有事没了人商量。

好在大姑信奉基督教，每天读《圣经》，每周日上午去小城的教堂做礼拜，领着唱主歌，讲经。大姑口才好，平时又爱读书，有很多人喜欢听她讲《圣经》。

我俩正说着话，大表哥睡醒了，搬张凳子加入我俩的闲聊。

大表哥说他最近老是焦虑，盗汗，身体还各处不舒服，我判断他可能是更年期综合征，建议他去看看中医，调理一下会好一些。

大姑听见儿子说不舒服，脸上显露出焦急的神情，我赶紧劝她，说大表哥毕竟快六十岁的人了，有点小毛病也属正常，没啥大事，让她不用担心。

老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每个人的一生，虽然看似琐碎不堪，那些堆砌在一起的家务事，展开都是一卷波澜壮阔的画卷。

从大姑家出来，已是傍晚，街边怒放的蔷薇和月季各自吐露着芬芳，大姑的脸庞在花影的缝隙间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