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是去年腊月走的,享年八十九,在农村算是喜丧了,听我爹说,他这个老嫂子的葬礼被儿女们办得很是风光,我听了莫名的悲凉。
大娘的丧事我没有送她,我是去年春天回老家时见过大娘最后一面,那时大娘已卧病在床,近九十的大娘瘦干巴成很小很小的一只,只能用“一小只”形容我大娘了,绻缩在被子里,被子薄而脏,只露出半张核桃皮似的脸和半头毛刺刺的白发,床头放了半碗冷饭,堂嫂说喂她也吃不了多少,就是个睡觉,口气、表情溢满了不耐烦。我当时想到了一个成语“多寿则辱”,我可怜的大娘。
自从母亲去世后,回了老家想说说话的也只有我大娘了,每次能和大娘唠唠家长心里多少也得到些慰藉。
如今来自于大娘的那些温暖也随风飘散了。我只能在记忆的长河里,偶尔在午夜的梦里,能寻些曾经的时光碎片。
有些是只关于我大娘的。
大娘是个童养媳,八岁就来到老刘家,每天烧火做饭,学做针线,十二岁那年我奶奶去世,下面有四个半大不小要吃要穿的小叔子等她照应,长到十六岁就和我二十岁的大爷圆了房。从此长嫂如母。招呼老的,照应小的,其中的辛劳可想而知。
幸好我大爷是个很温和的良人,使我大娘在那样缺吃少穿苦巴辛劳的岁月里,能有些温情可依傍。
然而好人不长寿,我大爷不满三十岁就因一场急病早亡了。
那年我大堂哥九岁,大堂姐八岁,二堂姐六岁,二堂哥三岁,还有一个未出生的的三堂哥在我大娘肚子里才几个月。
我大娘在我大爷下葬时,抱着棺材不松手,哭嚎着:“让我可咋办?让我可咋办啊?”
二十六岁那年,我大娘就成了寡妇。
我大娘年轻时发辫乌黑,皮肤白析,眉清目秀。
可是大娘这些令人赏心阅目的美好却成了她的大忌,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我大娘是一个漂亮的寡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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