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里的一个微信群,她发了一条消息,说等下会有一个客人来家里。但是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像是制造惊喜的廉价套路。我猜了一下,没猜出来,就没想了。
这天是中秋,今天的中秋和国庆正好重叠,一起放假,放了八天。隐约记得央视13套说,下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要等二十多年了之后了。但仍然无法改变这是一个平庸一天的事实。正逢国庆,人们终于等到了一年给自己逃避生活责任的机会,一潭死水的“审美心境”终于在自由微风吹拂下有了些复苏的迹象,相机下人群涌动的背景是自己来过的证据,也是过了一个美好国庆的证据——我们需要别人作证,证明自己活得很好。回到流水线的生活,重复的形式和内容耗损了憧憬的热情,生活的意义潜藏在自己不愿揭开的内心矛盾中。但贫乏的内心连冲突都丧失了战场,只是一层贫瘠的荒土。曾经丰饶的大地被贪婪的直白浅薄的垃圾信息吞噬了太多养分——人是信息的动物——感官化激情和软色情的信息,像丰盈在杯子里的可乐泡沫,破灭后才能看到杯子里的空洞。
每年中秋,央视都会举办一次中秋晚会。中秋,还应该吃月饼,赏月。靠着这些逐渐沦为教条式的形式,中秋还保持着大致的轮廓,不至于在太快的时代中跑的散了架,但无可避免的逐渐失去了审美视阈下的人文内涵。政治企图扶起羸弱的传统文化,看着却让人尴尬。但若中秋还能给现在的人提供一个团聚的理由,便还能获得存在的合法性证明。
家,应该在中秋的时候团圆。太多人走在茫茫的归家的路上,却不知家在前方,还是在后方。
有人按门铃,我去开门。没想到会是他。他提着一个皮革挎包,脸色涨红,用脚踩掉自己的鞋子,大步走了进来,把包扔在了沙发上,大声说,还有没有饭吃。我才听到他沙哑的嗓音。
微信群里,他的儿子给我发了搞怪的表情,问我他在干嘛。我说,他在煮面吃,家里饭吃完了。他说,感觉爽不爽。我能想象到把他赶出家门。他的儿子会有多舒心。我依然保持平静,没有回他了。
他又和他的妻子吵架了。他极度嗜酒,脾气暴躁,思维不清。他们两人分分合合几年,最后还是分了,签了离婚协议书。但他们还住在一起,他们只有一套房子。她忍受过一次次他对她的打骂,她只好把不满与怨恨通过和别人诉说的方式发泄出来。听过一次一次后,再专业的观众也会疲乏了。她明明说过太多次不会再相信他,不知最后是妥协,还是无奈的健忘。家里人也警告过他不要再喝酒,但他已经戒不掉了。
他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在一次他们的吵架中打了他,还把他关在地下室。他说要报警。家里人阻止了他,说这种事太丢人。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酒醒之后感到凄惶。时间还能否愈合破碎的镜子在天上发亮?地上的人心冷了还能重聚在一起诉说悲欢?
他嗓子这么哑,对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吼出的声音会有多大。中秋之夜,他被家人赶了出来。有家不可归,灯火越辉煌,心里越悲凉。
他睡在客厅。他执着的不肯关灯,说关灯了睡不着,电视机也不肯关掉。只好随他。
半夜,我起来去客厅上厕所,客厅灯还是亮着。我看见电视里重播着中秋晚会,他坐在沙发上,头歪在一边,怀中抱着被子,打着呼噜,他坐着睡着了。客厅墙壁上三盏暖黄色的灯光洒下,电视机里热闹非凡,歌舞欢腾。
他或许看着看着睡着了,把自己也当成电视机里的一个人,把自己当成亮在夜色中的灯光的家里的一个人。
他说,他不要关灯,不要关电视,不然他会睡不着。那为什么要一次次去伤害带走你孤单的人。酒醒之后,你是否也会感到后悔?
时间让人老去没有力气再去争辩对错后,还会不会有被原谅的机会。
第二天,他很早就走了。
赤風
2017.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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