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五年级下学期的时候,班上转来一名女同学,当时她满脸的疤痕吸引了全部孩子的注意。
我家的教育是不许揭别人短处,不许乱问别人的伤心事。
貌似其他同学也是。
所以我着实好奇了将近半个学期,才终于等到一个按捺不住的同学,大胆的问她这个问题。
她回答是小时候家里用酒精炉涮火锅,被酒精炉里的火扑面烧成这个样子。只因为妈妈嫌一边火大,用嘴吹了下酒精炉。
我当时头一次听说有人被亲生母亲毁容,内心被震惊到几乎大气喘不上来,以至于直到现在也回想不起她当时的表情。
过了二十年,我学会了一项技能,把自己童年的疤痕和家长的失误当作笑话给朋友讲。
每当我绘声绘色描述,朋友都笑着说你居然能活到这么大。这当然是玩笑话。毕竟像我小学同学那样由父母造成的重伤还是少见。过了会怨恨父母弄伤自己的年纪之后,那些关于伤痕、关于心痛的往事已经可以很搞笑的讲出来了,然后我发现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因为父母粗糙的抚育,造成了一些本不该发生的意外伤害。
现在很多人喜欢讲坑娃段子,大家一起笑得什么似的,不论这么多笑着讲出的童年往事里,有多少是哭着经历过来的。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子女,在成年后抱着被一些过分玩笑伤过的心,细数着儿时父母一时分心造成的伤痕,表情一如在讲述自己快乐的童年。
除去少部分不爱孩子的父母,世界上既然有无条件爱子女的父母,自然也有无条件爱父母的子女。我们选择性不去责难爱着自己的人,他们赠送的伤痕是成长的回忆也是学会谅解的勋章。因为在作为子女的人生经验里,已经懂得父母对我们的爱,并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失误犯错,甚至有些失误可能是致命的。
不久前有三起引发很多讨论的事故。第一起是家长逛街把孩子留在车内;第二起是母亲面试把孩子反锁在车里一个半小时;第二起是幼童被遗忘在校车内高温致死。逛街的家长只能庆幸不是夏天,孩子无大碍;面试的母亲表现出极大自责,但是为生计所累,实属无奈;把别人孩子遗忘在校车内的司机已经被警方控制,则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华盛顿邮报2009年8月刊登过一篇名为《Fatal Distraction: Forgetting a Child in the Backseat of a Car Is a Horrifying Mistake. Is It a Crime?》(中文译名:《致命的分心:把孩子忘在汽车后座是可怕的失误,还是犯罪行为?》)的文章,作者Gene Weingarten凭借这篇文章于2010年第二次获得普利策奖。
作者采访了十三位无意中把孩子忘在汽车上高温致死的家长。有些家长免于被起诉,有些则需要在痛苦中面对审判。在描述其中三位家长时,作者形容他们以现代无法令人理解的失误,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原文:All three had accidentally killed their babies in the identical, incomprehensible, modern way.)他也采访了专家,探讨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失误,以及是否有一款警报产品可以避免家长的遗忘行为。的确有一款产品值得大家报以高期望,然而不能投产的原因令人惋惜:一个问题是假如产品故障面临的法律责任,另一个问题则是市场研究显示产品销量不会好。因为人们不认为自己会犯类似的错误。甚至作者Gene Weingarten本人,也曾把女儿遗忘在车子里。
只要启动网页搜索,就会发现类似意外事故的发生频率在国内外均已高出想象,引发无数人重视的同时也令人心碎。现代快节奏的生活让很多家长对孩子疏于照顾,似乎已经不能成为此类事故发生的借口。然而让家长承认自己对于能够抚养孩子的自信是盲目的,又太过残忍。
当这个生命还稚嫩的时候,母亲怀胎十月的沉重和分娩的痛苦,对他而言像个神奇的魔术,父亲为了生计的奔波他也无从知晓,我们从他身上获得多少纯粹的爱和快乐,就要承担多少责任。能够预防的事故都不该发生,所有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都应该被世界温柔相待。
然而我们仅仅是人类,被局限在生理和心理的诸多因素中,永远无法避免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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