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和支持

      昨天上午，作为实习律师转正的面试官，对十名参加培训的实习律师进行了面试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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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是几位青年律师，考核进展很顺利，对于我们三个面试官的提问，都能够给出基本满意的答复，案卷材料也是比较整齐和规范，我们基本都是给予了比较高的分数。

      下来的一位，从他进门开始就感觉是个行动不太利索的人。坐下后，面向我们三个面试考官主动说，自己的视力不好，看不清楚三位老师的手势，如有不当的地方请求谅解。

      我顺势拿起他的笔试考卷，思想政治和执业纪律的考核分数不高，但都合格。于是问他：你视力怎么样，是高度近视吧。

他下来的回答还是让我很吃惊。

      他的回答：我视力很差，只有光感，刚才的笔试，我是最后一个交的卷子，因为我看东西比别人吃力，需要把试卷拿到凑进眼睛才能看到，所以很慢。

      连看试卷都困难，今后怎么做一名律师呀，我有了很大的质疑。于是带着疑问继续问：这种情况下，你实习期间从事了那些业务学习的，你的实习老师是谁，希望你可以为我们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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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答：在我实习的一年里，主要是帮助律师事务所的常年法律顾问单位审查合同和参与诉讼，但是因为行动不是很方便，我参与的诉讼比较少，平时主要是以审查合同为主。

      这样的回答，估计是提前演练好的，完全是按照考核的要求准备的程序化的解答，这个回答不是我要的。我拿起了面前的卷宗，有一套比较厚的合同审查卷，质疑的问他既然视力很差，这么多的合同是怎么审查的。

    他回答：我要把电脑上的文字放的很大，慢慢的看。

    我一边听他的回答，一边脑补他审查合同的状态，那是自己整个身体都快趴到显示屏上看文件的模式。而对于纸质的文本，要拿起来，贴到眼前才看的清楚。这样的状态怎么能给当事人提供高效的服务，这个我感觉他是做不好的，也是不真实的，合同的审查是需要严谨且高效的，对于他而言很难达到要求。

      于是我继续问他：除了合同审查和参与诉讼，当然你参加诉讼不方便，诉讼业务很少，我不需要你介绍案件的代理情况（即便是介绍也是编的故事），你在律师事务所实习期间和今后可能的律师执业中，你可以为当事人提供怎样的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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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看出来，诉讼案卷和合同审查案卷，都是为了实习考核，在别人的帮助下整理和准备的，不能确定是他经办的。他这样的身体状态，我需要确定他是否做好了成为一名职业律师后，将要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所以我提出了上述问题。我的言外之意是，你这样的状态，在竞争激烈的法律服务领域，今后怎么生存呀！市场的竞争可不是整理一些考核材料就可以过关的，面对行业和市场的压力，真的是必须拼尽全力才可以生存下去的，正常人且困难重重，更何况你一个相当于残疾人的人。

    他想了想，开始给我们讲解了他接待残疾人当事人的经历，给我们介绍了配合律师事务所其他律师为残疾人提供法律服务的两个案例，在这两个案例中，他充当了与残疾人和律师之间的沟通者，他还说自己可以很好的与残疾人沟通，给他们解答法律咨询。

      这个才是是我需要的答案，他视力的残疾怯怯可以促进他与残疾人无障碍沟通，他也是可以运用法律知识在这个法律服务的领域为自己谋取生存空间。

      我于是对他说，这个与残疾人的沟通和服务，是你的天赋，与他们的沟通深度是正常人达不到的，你完全可以做好你自己。

    另外两位面试官没有更多问题，也没法继续发问，于是告诉他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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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后，我们进行了短暂的讨论，大家都看出来了，案卷不是很规范，合同审查和诉讼案件业务也不是他的专长，我们也无法要求他跟正常人一样。但是一个高度近视的人可以通过严苛的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可以通过一年的律师实习和实习笔试，已经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虽然他缺乏工作效率，但他刻苦且坚持，这个品格是我们认可的。另外，虽然他高度近视（接近失明），但他与残疾人直之间可以深入的交流和沟通，他自己痛过所以会深刻体会残疾人的痛，他的身体状态对于残疾人完全可以建立同理心，研究残疾人权益保障的法律、法规，并为残疾人提供优质法律服务恰恰是他的天赋。

    没有犹豫，我们仨人均同意通过对他的面试考核，但又都一致的以给了他只是超过及格的分数通过面试考核。这样的结果，即有我们看到他存在的问题，也有我们对于他的天赋和坚持的支持。我知道他一直在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一直在证明着自己，我看见了他的这份努力和坚持，他需要我们的认可和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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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他自己的介绍，眼睛视力很差，有光感。是的，他的视力虽然很差，但他的内心一直是充满光明的，上天在剥夺他视力的同时，也为他打开了一扇与残疾人沟通的心灵之窗。我相信，很快我们这个行业就会多出来一个专门服务于残疾人的优秀律师，因为他知道他们这个群体的痛。

      同时，对于他的考核过程，也照见了自己，可否理解和看见对方背后的努力和付出，可否看见对方的渴望和需要，自己可否支持到对方，这也是对于自己的考核。我能够感受到每一位实习律师对面试的紧张，因为面试官的考评足以结束或是延长自己的职业之路，而我们也需要更多品行良好的优秀人才进入到律师的职业队伍中来。对于视力障碍人士的律师职业准入考核经历，对我而言我有开始的质疑和冲击，也有后来的看见和支持。他通过了我的考核，我也通过了自己内心的考核，在这里我也是这次考核的受益者。这次的面试考核，它也给了我一个励志的真人版故事，律师不应该只是《精英律师》里的帅哥和美女，也有身残志坚的励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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