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气坏了半个月,一到周末,我就守在家里24小时待命,生怕检修的人来了,人却不在家。
好不容易等来了天然气公司的人,鼓捣上半天,又说是燃气灶坏了。打电话给售后,接单,派员,一晃又是一个礼拜。
盼星星盼月亮等来了维修的师傅,打开火,眼皮都没抬一下:安全阀坏了,给天然气公司打电话吧。
我眼前一黑,闪过两个大大的“崩溃”。
继续打电话,客服礼貌而冰冷的声音里已然有了抑制不住的不满,懒洋洋地回我:等着吧,师傅明天过去。
靠之!
姑娘明天不用上班吗?姑娘是吃饱等饿的游手好闲之辈有大把时间陪你们玩吗?
我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尽管早已预料到公寓生活的凶险万状,但实打实地要一个人去应付所有,还真是疲惫不堪。
我害怕下班之后空荡荡的房间,可我只要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就可以掩盖住汹涌肆意的寂寞。
我害怕从超市的购物车上取出大袋小袋的杂物,可我走两步歇一步,总能够把米呀面呀油呀的扛到家里。
我害怕半夜里划破寂静的鸣笛声和酒鬼的喧声,可就算惊醒之后无眠,总也能和衣而卧撑到天亮。
可有些状况却是我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的。比如,电路突然坏掉,水管忽的爆掉。许是我脑子里天然短一根弦,对这些向来束手无策。
直到现在,我都分不清天然气的控制阀往哪个方向是关掉。在家的时候,即便外面是雾霾我都要开着窗户,生怕气体泄漏出什么状况。
不知道是楼层太高,还是水管的哪个部分坏掉了。通常是早晨正洗脸的时候,厨房相连的热水管就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了,先是不怀好意的“嗡……”,拉长了半晌之后接着“訇訇”两声,活像盘旋而过的飞机当空掷下来两枚炸弹。
胆子素来很细的我,初住进来的时候,每每被吓得魂飞魄散。后来发现,它雷声大雨点小地发完脾气,就又兀自安静了,便也慢慢习惯了这每日的交响曲。
我的手机联系人,增加了各种师傅的名字。宽带付先生,水电田先生,物业刘先生,开锁王先生说,装修马先生……即便只有一个人,各项用度开支还是少不了。我一直都有记手账的习惯,现在却荒废下来了,因为总是顾此失彼,索性糊涂地过着吧。
周末出门闲逛一下的时间也没了。整理房间,洗地板,收拾杂物,稍不留神两三个小时就没了。我始终搞不明白,到底从哪里钻出来那么多的灰尘和琐屑。
记得以前在豆瓣上看过一本书,名字叫《文艺女青年这种病,生个孩子就好了》。当时仅仅把它当作段子手故意来黑文青的,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无道理。
我认识两位年轻的妈妈,我渴望她们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她们却羡慕我闲云野鹤的自由自在。某次聊天,我无意地抱怨起了近日失眠的痛苦。没想到竟招致她俩轮番轰炸吐槽,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像失眠是犯了弥天大罪似的。
她们说,生一个孩子,就是掉进一个坑里,捡到一本武林秘籍,一旦开练你就得一直练下去,没日没夜,没结没完,还分分钟走火入魔。
你不能睡不能吃不能玩不能逛,你时时刻刻都要围着这个小东西转。和他相爱相杀是你今后漫长生命里的唯一主题。
噢,买尬。
冷暖自知的生活,各有各的好,而我尚未到愉悦地欣赏身边杂事的年岁。从菜场新买来的油亮亮的紫色茄子,新绿的生菜,红艳的朝天椒,金黄的面筋,确乎也能让我不由得发起怔来,可那总是电光石火的便消逝了。
有一天,下了一黄昏的雨,出去的时候忘了关窗户,回来一开门,一房的风声雨味。放眼望出去,是碧蓝的潇潇的夜,远处略有淡灯摇曳,多数的人家还没点灯。
住在高处久了,连听觉和嗅觉也跟着敏感起来。我喜欢闭着眼想象一墙之隔的别人的生活。老太太在教育淘气的小孙孙。妻子数落应酬完晚归的丈夫。高中生跟莎士比亚有仇一般,咬牙切齿地背了一下午哈姆雷特。不知道是哪家在煨排骨汤,又是哪家炝了辣椒要炒土豆丝。
隔壁邻居的屋子里,偶尔会传过来叮叮咚咚的琴声,有时候是爱丽丝,有时候是秘密花园。我猜是电梯里经常遇到的那个蘑菇头小姑娘。我曾在电梯下降的数秒里,偷偷观察过她,她的眼睛亮亮闪闪的。长大后应该是个好看的人。
疲惫的生活,很难让人再生出英雄的梦想了。反正天地不仁,一直把万物都当刍狗来的。为了吃米而活着,哪有什么不好?何必再去斤斤计较。
较量些什么呢?——长的是琐碎,短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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