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纪

      徽宗年间，有子希孟，少奇才，精画工，取翰阁，无有能及者。帝甚爱之，亲授法，年十八，敕其作《千里江山图》。

      希孟入画阁，日伏案冥思，每落数笔，弃卷而更之，如此半月，终无所成。一日夜深，枯坐无眠，忽见一佳人至，彩衣如云，貌若谪仙，丽而不俗，骄而不媚，惊为天人。希孟悦，问其何来，不答，却坐推盏，仪态自若，曰：“卿眉目深锁，似为所困？”希孟曰：“吾为帝作江山图，然苦思数日，仍未能得之。”佳人笑曰：“愿为君舞。”

      遂起而歌，舒姿纵逸，步履轻妙，展袖如云，华衣灼灼，其上似有青影流动，少顷，青光大盛，据观之，竟现千里江山，嵯峨奇秀，蔼蔼活活，旷丽清远，楼榭亭台，长桥卧波，渔樵嬉游之景，尽布其上。希孟大喜，得其神而悟。佳人舞毕，身形恍惚若虚，希孟知其将去，即问曰：“何日复见？”佳人笑曰：“卿能尽绘吾衣之彩，必来相见。”语毕，如雾尽散。希孟惊起，四顾无人，惟茶盏微温置于案前。

      是日起，希孟闭阁作绘，落笔如神，形韵皆成。帝视之甚喜，问其赏，乃索宫中佳人为侍，然日遣数十人，竟无中意者。帝愠，但为其图，允之。

      希孟为其作，废寝忘餐，不知日夜，虽呕血而挥毫不辍，人皆言其痴癫。终于一百八十三日夜，图成。是夜，候于阁中，佳人果至，希孟大喜，疾起迎。佳人笑视其图，曰：“卿妙手，此作当垂不朽矣。可愿随吾去？”希孟曰：“愿与君同。”遂执其手，共入凌虚之境。

      晨起，宫人持羹入阁，惟余《千里江山图》长卷，不见希孟。帝使人寻，不得，自此不知所踪。遂成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