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时成灰

锦时成灰

一

寒烟萧索，旌旗在望。狼牙烽火，嘶鸣断肠。

我已经忘记了我到底杀了多少人，只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心中突然涌出无限的悲凉。他们之中，有的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有的是大汉的军人。

雄鹰从我的头顶上呼啸而过，扑闪着翅膀，鸣叫声如战场上绝望的嘶喊。杀杀杀。挑刺，劈斩。我将手中的剑一次次的抹过敌人的喉咙，刺穿敌人的心脏。由于长时间的厮杀，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景物在眼前静动不止。

看着远方提着兵器不断向我涌来的敌人，我无力的扔下了手中的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曾为自己取名不悔，希望这一生无论怎样，都不悔自己所为。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固执的赌气话。一生这么长，这么冗长的岁月中，又有谁能做到无悔。

我这一生杀了无数的人，沾染了无数的鲜血，都不曾觉得后悔。唯一有悔的，却是为了一个女人。她追了我三年，我辜负了一她辈子。我一生快意逍遥，未觉亏欠过别人什么，却欠了她三个字至死也未来得及归还。

我爱你。

二

我相信，你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个誓言都是真的，我一直相信。

公元前35年，南郡土匪猖狂，民不聊生。我奉命前往清剿当地土匪。在那次行动中，救了一位被当地土匪掳走的美貌女子。

她说，她叫王樯，家住秭归县宝坪村。她的父亲为了感谢我救了她的女儿，在家里大摆筵席款待我。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王樯。

王樯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天生丽质，聪慧异常，擅弹琵琶。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我无事的时候便去看望王樯，有时听她为我弹奏琵琶，心中有莫名的安宁。

现在想来，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后知后觉，时间翩然轻擦再不复当年摸样。

我突然想起以前王樯对我说过的话，一场爱情就是一场生死，如果我输了今生，就再也不会想要来世。

三

爱情不是比武，不是谁杀了谁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我一直知道，王樯是喜欢我的。爱情是一件奇妙的东西，它能够使人变得坚强。

自我救了她以后，她便每天无论风雪来军营为我送餐，那些都是她亲手做的精美的小菜。在我吃饭的时候，她就会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不说话，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她是个美丽的女子，我有时看着她，觉得她的笑容比长安的牡丹还要鲜艳

我在南郡呆了一年。一年后，我接到长安那边的命令，让我返回长安受职。

我走的那天，牡丹花开了一地。只有王樯一个人来送我。

她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把脸伏在我的胸膛上。她说，不悔，我喜欢你。带我离开，好吗？

我看着眼前决绝的女子，轻轻地说道，樯儿，我志不在此。我只希望这一生能够战死沙场，功垂名就。

王樯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哽咽，杨不悔，你知道吗。从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接我，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你，等到我死。

我轻轻地推开了她，然后转身离开，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三

回到长安以后，由于剿匪有功，我被皇上封为尚武将军。再次见到王樯，却是在宫中。

公元前三十六年，元帝昭告天下。遍选秀女，王樯为南郡首选，受皇帝诏令进宫。

当时元帝已经40多岁了，由于纵欲身体衰弱不堪。王樯虽然是锦衣玉食，住的是绮窗朱户，但不过是笼中之鸟，池中之鱼而已。我在后宫偶然遇见王樯，在我离开南郡一年以后。

我们彼此相望，久久无言。

王樯冲我笑了笑，笑容中有隐忍的难过。她说，以前一直希望和你来到长安，没想到第一在长安见到你却是这番模样。

樯儿，你在宫里还好吗？

王樯理了理头发，声音中带着无奈，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杨不悔，我曾经很喜欢你，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知道，也只能到喜欢的地步了。她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不悔，你还喜欢我吗？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可是，王樯她不快乐。

在那之后，我开始每日做梦。梦里王樯为我弹奏琵琶或是安静的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饭，她的笑容依旧清澈，如长安的牡丹花般绚烂。

每次醒来我都是泪流满面。

我想，我真的爱上王樯了。

四

没有事的时候，我都会向北眺望。那些时候我都会想起王樯，那个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公元前33年，北方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主动来汉朝，对汉称臣，并请求和亲，以结永久之好。

汉元帝尽召后宫妃嫔，命画师画美女的画像，后宫宫女纷纷贿赂，而王樯自信于自己的美貌，被画师丑化。被派遣。呼韩邪临辞大会，昭君丰容靓饰，元帝大惊，不知后宫竟有如此美貌之人，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便赏给她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及黄金美玉等贵重物品，并亲自送出长安十余里。王樯在队车毡细马的簇拥下，肩负着汉匈和亲之重任，别长安、出潼关、渡黄河、过雁门，历时一年多，于第二年初夏到达漠北。

王樯远嫁匈奴那天，我远远的看着车队渐行渐远，心口有隐隐的疼痛。

其实爱与不爱相隔不远，只是我们太过后知后觉而已。

王樯出嫁匈奴的那年冬天，我再次回到南郡。王樯的父亲告诉我，王樯被昭告进宫的时候，最牵挂的便是你。她说，你是她最爱的人，她舍不得你。

我安慰了老人几句，便离开了南郡。这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一直陪着我，会对我说喜欢我，会为我弹琵琶，为我做饭。

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五

公元前二十九年，尚武将军杨不悔举兵叛乱，被乱军杀死。元帝震怒，焚去所有记载尚武将军功绩的史料。

王昭君抵达匈奴之后，再未归汉。在幽怨凄清绝望中死去，，葬在大黑河南岸，，据说入秋以后塞外草色枯黄，惟王昭君墓上草色青葱一片，所以叫“青冢”。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