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

作者: 红耳 | 来源:发表于2018-11-01 13:19 被阅读258次
南行

九月十号,我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出发,坐上南行的动车。越过苍茫雄浑的大河,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车站,飒飒的秋风从广袤的华北平原拂过,心头忽然挂起了一块巨石。下次再回来,会是什么时候呢?

眼前浮现出小舅的身影。在那个火车旅途动辄两天两夜的年代,十二三岁的小舅,也是从这里出发,翻越太行,穿过秦岭,去到遥远的川南大凉山。四十年光阴静静流过,我想象他无数次心念故乡,从宏大的火把广场走过的身影。他一定曾在那里驻足,望着五十六根耸入云天的火炬型巨柱发呆。威风凛凛的九虎塑像咆哮着,跃动着,一声长啸把太阳震碎,落得满天星光。邛海泛映火光时,他大概也会想起正月十六的太行山下,外婆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用一枝翠柏,在他头上盘旋回绕,用最古老的方式为他祈福吧。

如今的我虽未成家,却已经是几个孩子口中的小舅。我时常在想,我会不会和四十年前的小舅一样,从此告别古朴敦厚的燕赵大地,告别老屋前树皮开裂的老槐树,告别炙热的夏和冰封的冬,去遥远的南方,在潮湿的泥土和空气中寻找别样的阳光。

终究是不一样的吧。小舅离开时正值少年,懵懂中听外公一席话,带着半清不楚的期待走进逼仄的旧火车;与他不同的是,我已然接近而立之年,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和目的,自己决定着自己的一切,不受父母干涉和他人阻拦。

四年的成都求学生涯,让我对西南地区的人颇有好感。走出动车,双脚踩在贵州土地上的一刻,陡然生出一种第二故乡的亲切感,如暖流般在肺腑之间纵横。与四川类似的方言,类似的口味,类似的生活观念。这座城市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作为一个守旧近乎迂的人,我没有和大多数初来贵州的人一样流连于斑驳错落的美食小巷。我只需寻到最普通的小吃摊,填饱肚子就已然心满意足。找到住处后,更是连小区大门都难得迈出。每天定时定量定餐,多年前初中班主任的训言,我惊讶地发现时至今日我仍在践行。

购置生活用品,牙膏拖鞋被褥笔记本,一桩桩一件件,仿佛真的回到四年前的天府之国。但很快,我便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孤独。

我总是怀疑,一定是老天爷嫌我说多了话,故意把我丢到荒无人烟的孤岛。岛上不缺吃喝,却秋雨绵绵,破败萧索,处处升腾起死一般的沉闷,没有一丝活气。

起初,我是想过给老朋友写信的。试图通过古老而温暖的沟通方式让自己不那么落寞。这样的想法很快便被否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我不想用打乱朋友节奏的方式来治愈孤独。何况,等人回信的心路历程不亚于人生路上等一个知己。心头本就空荡荡,如果加上等信的焦灼,无异于火上浇油。

将近两个月的光景,我不敢和之前一样读小说。厚重悲怆的情节,可能会把我仅存的一丝乐观压碎。也不敢去看那些现实主义浓厚的影视作品,银幕上的画面残酷而真实,像一把把寒光四射的锋利冰刀,随时会洞穿我的胸膛。我只能去找些无厘头的搞笑片子,在思绪泛滥的时候跟着剧中人物大笑一番,自嘲一番。

一早一晚,大概是每天最难熬的时候吧。躺在床上,任思绪泛滥,潮水涌来,任由孤独的海怪吞噬一切。早起睁开眼,屋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狭小如面包的房间,电脑和书本整齐摆放。这两个月,见得最多,听的最多的,就是来自于它们了。

那天下楼买饭,包子铺的阿姨说我面色蜡黄,送了一杯豆浆给我。回来后,我第一时间去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我脸色沉郁,两腮凹陷,稀疏的胡茬缀在下巴,俨然一副晚清大烟鬼的颓丧。

写到这里的时候,贵阳难得一见的阳光终于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钻出来。阳光打在窗台,连搭在那里的毛巾都熠熠生辉。我欢喜地坐在窗边,看外面铺满阳光的大地,心里也跟着亮堂了起来。


断文很久,偶尔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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