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蜻蜓请到我家来,清水缸里点一点,俺家立马好运来!……’一首儿歌,一个时代。
婠婠家的荷塘又绿了,铺满了荷叶,一朵两朵三朵……点缀着荷塘。
蜻蜓飞来了,“蜻蜓蜻蜓请到我家来,清水缸里点一点,俺家立马好运来!……”,婠婠蹦跳着跟蜻蜓对着面儿,手舞足蹈。蜻蜓三五成群围着荷塘组成一副靓丽的风景。
婠婠是唐家的大小姐,刚刚年满七岁。家里有很多田地,是当地的富户。这个荷塘也是宅子里最好玩的地方。
“大小姐!大小姐——!老爷找您回去,您阿妈又吐血了!快!快跟我回去!”,丫环羽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大声招呼。
‘阿妈’,轻唤一声,婠婠扔掉手里的柳枝,跟着丫环羽西撒腿儿就跑。
“阿妈,阿妈,阿妈……”,泪珠儿顺着婠婠的双眸滴答流出,阿妈紧闭着眼睛,面色一片死灰。
“阿爸,阿爸,阿妈怎么了?阿妈怎么了?我要阿妈,我要阿妈”,婠婠紧紧拽着阿爸的裤腿儿苦苦哀求。
“好孩子,阿妈病了,病得很厉害,阿爸请遍了本地的名医……哎”,阿爸无奈地摇摇头。“那外地的呢?阿爸,我要阿妈,我要阿妈……”,婠婠哭喊着。‘哎——!’,王老爷又一声长叹,哽咽着离开了。
阿妈天天喝药,家里总是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儿,可阿妈的眼睛始终紧闭着。
婠婠的眼睛哭成了烂桃儿,可就这么一个妈妈,婠婠的魂儿都快没了。
这天婠儿懵懵怔怔六神无主,漫无目的地走在荷塘边儿上。‘阿妈,我要阿妈,阿妈,我要阿妈’,婠儿咕哝着。
“嗨!小孩儿,今天怎么不高兴了?!”
一个比蚊子还大的声音传来。婠婠继续踱步,没有一丝儿反应。“嗨,小孩儿,我是红蜻蜓姑姑,我们经常见面的”,婠婠终于回过神儿,听清了,“什么蜻蜓姑姑,我有个姑姑叫燕云!”,说着话儿一扭头,一只大蜻蜓停在不远处的荷花上,‘一只红色的大蜻蜓,一只红色的每个翅膀上有一条黄线的大蜻蜓,“您是黄线儿!”,婠婠兴奋地说:“您会说话!”,“你该叫我黄线儿姑姑,我的年龄比你大呦”,只听红蜻蜓又说话了。
“黄线儿姑姑,您好”,婠婠一个鞠躬,礼貌地招呼道。“哎吆呵,好俊的娃儿,话儿真甜,告诉姑姑,怎么不开心了?”,红蜻蜓问道。
“姑姑吆,我阿妈病了,快死了!”,说着婠婠又耸了耸肩,委屈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哎吆小美女,姑姑最怕眼泪了,跟姑姑说说怎么回事儿?”。
原来万物皆有灵性,红蜻蜓是一只莲座上修炼成的精灵,已经超升为仙界。
婠儿如此这般这般给红蜻蜓姑姑说了一遍,“哎吆,什么乱七八糟!”,蜻蜓姑姑一着急脱离原形,幻化成一个漂亮女子。只见女子身穿一件红袍缎子,一双红色黄底儿绣花鞋儿,皮肤白净,秀眉有神,眉宇间倒有一股男儿气概。“哎呦,蜻蜓姑姑!”,小孩儿婠婠张大嘴巴怔在那儿,心说‘红蜻蜓姑姑怎么就成人了!’,“不要怕婠儿,蜻蜓姑姑是仙人”,“快呀,领蜻蜓姑姑去瞧瞧你母亲”,‘哎吆,蜻蜓姑姑是仙人’,婠婠乐得跳了起来,久违的笑容挂在孩子的脸上,就像一朵盛开的莲。
快乐的孩子终于找回了快乐,婠婠亲切地牵着蜻蜓姑姑的手儿,脸上出现了红润,兴奋的眼神好像阿妈又给她买了一双绣花鞋儿。
婠婠领姑姑来到妈妈寝室,妈妈斜卧在炕边,头上搭着一条白毛巾,一脸的疲惫,一脸的无奈。姑姑坐了下来,给妈妈认真把了把脉,‘奇怪!’姑姑自语道,沉思良久接着又说‘是了,对了’,又兀自默默点头,接着神情又变得无比严肃。
俩人来到僻静处,姑姑叹息一声,“你阿妈命里只能活到四十岁,这是命啊!”,顿时婠婠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姑姑呀,婠婠要阿妈,婠婠要阿妈,婠婠不能没有阿妈……”,泪儿像断了线儿的珠子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莫哭啊,莫哭嘛!让姑姑想想,想想”,“哎吆,有了!”,姑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豁然顿悟。
七月初七这天,整个王府上下全部披麻戴孝,蜻蜓姑姑也换上了一身白色衣服混在仆役里面。
王府的正堂里面停放了一口硕大的檀木棺材,棺材里面蜻蜓姑姑用高粱杆儿扎成人形,外面糊上宣纸,穿上婠婠妈妈衣服的纸人,枕下放着写有婠婠妈妈生辰八字的黄纸儿。
另一边,婠婠的母亲王李氏被蜻蜓姑姑用莲花盖住身体,用红布遮盖着。
一切准备就绪,蜻蜓姑姑吩咐,准备上好酒席七桌,酒儿要一两银子一两的杏花村,菜肴要红心堂的掌柜亲自掌勺,缺一不可。
入夜,蜻蜓姑姑遣走众人,摇身一变蜻蜓姑姑幻化成一名守更的老者。老者满脸的皱纹,鼻子到嘴赫然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疤,一双眼睛眯缝着,就像永远肚子里散发着酒气。
子时,天空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王李氏该上路了——!”,声音就像夜枭,尖厉刻薄。
老刀疤慢慢站起身,用针儿挑了挑长明灯,灯头儿火苗呼啦呼啦窜起来‘啪啪’爆出两个火星子。
只听奇怪的声音又起,‘好醇的酒儿,定是一两银子一两的杏花村;好香的菜啊,定是那红心堂蓝掌柜亲自掌的勺’。‘还热乎呢’,另一个说。‘何不喝它一口’,又一个声音阴森森传来。
一行十几个小鬼儿都着白衣白帽,手中拿着招魂幡,加上铁链子牵着拘押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总共五十六名,“七张桌子,大家都坐了吧,不分男女长幼尊卑,大家黄泉路上之前再饮一杯家乡的美酒吧”。一个身材瘦削个子高高的鬼头儿发话了。
‘唉吆喂,有年头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真香啊’,‘有年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菜了,简直就是天堂里的菜肴’,‘真是人间美味儿呀’,‘真是世间美酒啊!’。小鬼儿们议论纷纷,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喝到尽兴处鬼话连篇鬼火儿直冒。另一边带链子的有垂头丧气的有唉声叹气的有暗自垂泪的,到了最后大家横下心来,忘却了忧伤,都举起酒杯吆喝起来,大家哭着叫着闹着喝着吃着,成了醉鬼。
喝了数坛美酒,到处都是大舌头的声音,时交三更,酒鬼们都醉倒在院子里呼呼大睡。
老刀疤耸了耸眉自语道‘不知是行善还是积恶’。说完兀自将哪些铁链子拘押的鬼儿都摇醒拍醒,解开枷锁,任其逃走。
回头看看烂醉如泥的鬼头儿,老刀疤伸手自他怀里摸出一个薄子,就着长明灯儿细细查看。看罢微微一笑,左右看看无人,悄悄撕下几页就着烛头点着烧了,然后又悄悄放回原处。
五更了,鸡叫了。一个哆嗦鬼头儿醒了,连忙摇醒其它随从,厉声喝问“是谁带头饮酒的,定要油锅伺候?!”,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吱声。鬼头儿心里一哆嗦,赶忙伸手入怀一摸,‘东西还在’,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大骂道:“一群酒鬼,酒蒙子!呸!”,鬼头儿掏出簿子翻开看看,霎时眼睛瞪得铜铃儿似的,遂又大骂道:“要命的酒鬼,下油锅的酒蒙子!”。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缓缓言道:“先生何不做做好事儿,积些福报,来世做个有福之人,所谓神不知鬼不觉嘛!”,一席话琅琅天籁醍醐灌顶。
鬼头儿一拍脑门儿,“嘿嘿一乐,朋友高人,一席话令某人茅塞顿开”。一转头大声招呼“众鬼儿听令:今日的犯人已经处决,回殿交令!”,众鬼齐声应承“得令!”。
远远的半空中只见鬼头回首转身一个作揖口中呼道“请了!请了!”霎时一群小鬼没了影儿。
第二天,乡里人传开了,‘神明啊,好多已经进了棺材板的人又活了过来!好多病死的人又健康如初了’,‘不信呐?小刘庄痨病鬼儿爬出棺材一口气驾着牛儿犁了九亩地呐!’‘啧啧真神了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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