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江南。
那是一座有山有水的小城。
山是黄山余脉。比不上黄山的惊、险、奇、美,但也是层峦叠嶂、苍翠蓊郁。这些山将小县城紧紧围在中间,仅余一条初入的道路。这也是为什么县城多年摘不掉贫困县帽子的原因,交通实在不便利,却是兵家易守难攻之地。三国时,孙策生擒太史慈便是在此地围攻。而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亦是发生在这里,至今当地还流传着老乡用扁担挑着箩筐将幸存新四军战士运出去的故事。
水则是长江支流。护城河青弋江在老城区的城墙下蜿蜒而过,江边散落的大青石板是当年拆除老城墙留下的,石板上斑斑的青苔如其上流淌的岁月一样幽深。对于老县城人来说,青弋江就是母亲河,曾经多少代人吃用都是在这里取水。我妈妈就常常说起当年怀着我时还挺着肚子去河里挑水。而我从3岁开始就在这条河里撒欢打滚了,直到我离家去北京上大学之前,每年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在河里游泳。
高考填志愿时,在上海和北京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北京。那时候这座古老的北方城市对我有着深深的吸引力。或许是因为那之前我从没来过这里,但我去过上海。我到过当时最繁华的外滩,也走过逼仄杂乱的小巷子。悬殊的贫富差距让我瞠目结舌,上海人特有的口音也让当时的我觉得有些小家子气。可是,北方的古都,在我心里充满着历史的厚重感,在老舍笔下,在鲁迅笔下,我仿佛都能闻到干爽的北方气息,与湿热的江南截然不同。
的确是不同的。来到北京不到一个月,干燥、大风、早早到来的寒流彻底粉碎了我头脑里的美好想象。第一个冬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我恨不得都待在被子里,因为我实在觉得很冷,哪怕屋里有暖气,可是外面的风声依然让我觉得很冷。
可是,这不是最冷的时候。最冷的时刻是第一个寒假我回到家中,突然发现适应不了曾经待过十多年的家乡气候了。没有暖气的家里里外都是一样冷,坐在那里感觉冰冷又潮湿的空气紧紧附着在我身上,让我不住发抖。我甚至回忆不起来我是怎么在这里长大的。
我在北京待了十多年,几乎是我在老家长大的时间。我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吃食也是。我以为我算是很能过北方生活了,直到我来到更北的北方——哈尔滨。
这里的风更大了,且四季都没有停的时候。冷的时间更长了,冬天占据了大半年的时间。暖气当然也很暖和,可是外面的气温却更低了。我第一次领略到如刀割般的寒风,也感受到瞬间入冬的无措。还有雪,曾经总盼着的雪如今成了常态,不再令我欣喜,相反甚至多到让我厌恶,因为雪天太不好走路了。一向平衡感不好的我对雪天避之唯恐不及。这时的我,不由怀念起家乡温暖的春天、炎热的夏天、清爽的秋天和萧瑟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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