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十三,母亲开始发面做年馍。发面的引子是一个夏天里用黄米碾碎了,再加其它的佐料,然后捏成一个个小面团,放在大太阳底下晒干储存,一直能用到第二年夏天。每次做馍只需拿一小块,粉碎了用热水泡软,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兑面。
那几天夜里,母亲总要起来好多次揉面,怕稍懒惰了面有酸味。发面堆的越来越高,母亲说面要一点一点多兑多揉,那样做出来的馍馍才好吃。
老家人做馍用馕坑,家家或几家在院门外的一块空地上用土块糊稀泥垒成一个的长方形的“小房子”,上面留有一个烟囱,里面放俩根长长的钢筋。做馍馍时,抱秋日里拉回来的玉米秸秆或向日葵秸秆之类塞进去烧半天,等秸秆完全燃烧到不再有一丝青烟冒出来。总看见婶子们用手一次次从外面试探馕坑的热度,母亲做了多少年馍馍,总是把握不好火候,影响馍馍的颜色。而馕的颜色就如女孩子的脸面,一白而遮百臭,馍馍也是一样的。
快到年关,馕坑几乎白天晚上的忙碌着。年馍的品种繁多,但黄结子是家家过年必定要做的。老家人也只有在婚嫁或过春节这样笼重的日子里,才要做黄葱葱的结子。
做年馍那天,我们全家人都要出动,揉面,拾柴禾,打探馕坑的闲忙。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们绕在母亲身边什么也不做,到关键时候还要请堂嫂和六婶过来帮忙。那一天总要忙到很晚,我们在吃过年馍的兴奋中早早进入梦乡,母亲还要熬夜准备第二天的发面。
我们出嫁后,母亲每年都要提前几天做好年馍,当然还有麻花,油果,油花子,等村上有人回家,给我们每人备上厚厚的一份,所以过春节我们几个从来不去做年馍,也不会做。
有多年不曾吃到母亲的年馍,也有多年感受不到乡下做年馍的热闹气氛。进城后发现大街上有很多馍馍店,有的打着“重兴馕干粮”的招牌。有几次也忍不住走进去,听着店家熟悉的乡音,忍不住买回来几个黄结子,却怎么也嚼不出小时候的味儿。
后来才发现,在这个网络化的时代,有谁还会揽夏日阳光去做发面糟子,又有谁会三今半夜去兑面做馍馍。没了清风明月,少了阳光雨露,不见青烟袅绕,多了急进而注人时代发酵粉的馍馍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香味,儿时我们千呼万唤,盼来最高兴的年已没了那时况味。
小年前一天,闺蜜神密的说从朋友处要了发面问我要不要,忽然萌生出做馍馍的欲望来。要了一点发面,也学母亲夜半几次起来揉面,小心谨慎,那感觉仿佛又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
几日里沉醉在做馍馍的快乐中,当然没有馕坑,要不定也要头上顶个方巾去后院拾柴禾,看红红火苗快活的蹿出馕坑,看家家青烟冒出来萦绕在村子上空,看身后我家的小黄狗奔走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
烤箱烤的黄结子,电磁炉炸的大麻花,油果子,糖花子,好像还缺点什么?打包给远方的父母一大份,省城的二姐一大份,妹和姐心疼怕我做了几天馍馍太过劳累,嘴里说着够了够了双眼不舍的看着盘子里剩下的俩个黄结子。
唉!鱼之乐,惟鱼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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