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进了自己的车,车被拖走了。
世界清净了。
张雨下家到了,我们付了车钱,下了车。
门外两位迎宾,一左一右。
有才跟我拎了礼物准备进去,却被迎宾伸手拦下。
迎宾普通话里带有南方口音,“请二位先生出示邀请函。”
邀请函?雨下只是说一个电话让我们来聊聊天,吃个便饭,绝口未提“邀请函”的事。
“我们俩是这家主人女儿的朋友,张雨下你总该知道吧。”有才解释说。
“很抱歉先生,我们可能没法放你们进去。”迎宾语气坚决。
“我们跟这家大小姐,张雨下,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在想能不能让其通融一下。
“我们也是替人办事,请二位体谅。并不是刻意为难二位,你们看……”
顺着迎宾手指的方向,远远望去,白色的帆船造型的遮阳板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那些人年纪普遍不大。
除了一个人,人群中混进一个中年男人,像沙子中混进了一枚石子一样显眼。
那个男人戴一副棕色金丝太阳镜,花衬衫,沙滩裤,横椅上翘着二郎腿,手臂环在身旁少女腰间。
男人握一部手机,点击屏幕,又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像是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他怀中的那个女孩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右眼角有一颗泪痣,嘴唇涂得未入桶的红酒。她笑的时候,嘴角会挑向一边,对于男人来说简直是颗致命毒药。
女孩一边透明的肩带滑落下去,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总之她圆硕的奶子有一半裸露在外。她还有短到不能再短的短裤,雪白的大腿。
“雨下,对,是我。我现在被关在外边了,”男人的电话通了,打给张雨下的,“好,等你。”
没多久,大门被打开了,雨下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红衣金色绸线勾边的露背晚礼服,小心翼翼地踩一双红色高跟鞋。生怕不小心她崴了脚。
张雨下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像所有爱美的女孩一样,她的两片嘴唇也抹了浅色口红。
小雨一手拎起裙角,哒哒哒,鞋跟发出声响,一路小跑。
“雨下,生日快乐!”
“谢谢老爸!”
那男人竟然是张雨下的父亲,张雪。
“都怪我,我可不想有什么乱七八糟混进来,所以就想了发邀请函的点子。所以在场的各位,你们都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啊。”雨下蛮不好意思地吐舌头,“只是……出了点意外。我这脑子,邀请函忘了发,对不住大家。都跟我来吧,今天要玩得开心。”
“雨下,这迎宾……”
“是我刚请的啦,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雨下说。
“哎呀,你就别生气了嘛,老爸。”雨下摇了摇父亲的胳膊,“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一条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笔直通向别墅深处。
路两旁是柔软的草坪,空气中弥漫着嫩嫩绿绿的青草香气。
若不是很多陌生人在场,我很难说不会躺上去大口呼吸,再打几个滚。
又行数百步,有一池塘,池清且浅。
透过翡翠般透亮的池水,可以清楚看见池底的水草、珊瑚和在其中穿梭的观赏鱼类。
池边有一棵巨大榕树,树皮斑驳,大块的云彩倒映在水面,树下一白一黑两只天鹅。
哪怕它们伸长脖子,扑腾翅膀,都高贵优雅。
我心里不知怎么,像被什么东西堵上,生出无限的失落。想到一些不愿直面的旧事。
我曾亲眼见过天鹅,也亲眼见识过美好事物的消亡。
回忆起来,那是在小学时代的一次郊游课。
有才那时便跟我同班,我们私自跑到在小河边丢石子,比谁丢的远。
有才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竭尽全力抛向空中。不料,那时正好有只大鸟路过,它有着漂亮的羽毛、漂亮的脖子。
那只倒霉的,不偏不倚刚好撞在了有才丢出的石头上。
老师闻讯赶来的时候,那只大鸟已经归西了。有才为他做了三次人工呼吸,可它还是死了,无可挽救。
后来老师说那是只天鹅,高贵的鸟类。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天鹅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伸出脑袋给有才砸。
“它是只益鸟吗?”有才觉得犯了大错,哭着问。
“说不上,这种鸟是负责美的。有时候美比生命更重要。”
有才哭得更厉害了。
我们把它埋了,给它立了个碑。
有才想到了人类本身,他问我:“是不是有一天我们也会死?”
“也许吧。”答案是肯定的。
“那意义呢?”
“美过吧。”说这话时,我十分没有底气。
“天鹅先生,你曾经足够美了。”他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