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恒
19年10月13日
一
妈妈有很多个老花镜,一种是圆形黑塑料镜框树脂镜片,一种是半月型金属镜框玻璃镜片,还有小长方形镜框的,大正方形镜框的,折叠镜架的,弹性镜架的等等,数不胜数。单就装眼镜的镜盒就能挤满一方小抽屉,更别说什么擦镜纸,眼镜布,清洁液。
虽然有这么多的老花镜,但它们却不像博物馆里的兵马俑那样整齐地码在那儿,它们所在的位置似乎随性中带着点禅意,自由却又佛系。比如:浴室的置物架里,茶桌的水杯边,卧室的床头上,沙发的枕头下······甚至有时,还能在厨房的灶台旁看到它们闪烁的身影。
每年我回家,总会看到新买的老花镜,款式有时候前卫,有时候复古,妈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拿来就用。其实,她并没有收集老花镜的癖好,她只是忘记自己的老花镜放在哪儿。比如有时候眼镜放在沙发上,她忘记拿走又一屁股坐上;再比如,外出下馆子,点个菜把眼镜落店里,事后又想不起来······所以妈妈的老花镜总是在不停地坏、不停地丢,也总是在不停地找、不停地买。
我读大学那会儿,妈妈有一天突然和我说,眼睛看不见细小的东西了,想买个老花镜。那是妈妈第一次买老花镜,却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至亲的人正在衰老!而从大学到研究生再到参加工作,十二年离家的光阴过去了,这种恐慌不但挥之不去,还带来了无奈与无助,时间的飞逝让我意识到,衰老的,不止是眼睛。
二
我的故乡是个很小的城市,城市中在册人口虽多,但多半不在这座城市。月明星稀,小城再好,也抵不住大城市的气息。所以,当我八月份辞去安稳的事业编工作回家时,家乡的感觉和过年时节完全不同。冷清且透着老态龙钟。太多的老年人,太多的旧房子充斥着我的视野·······我原以为只有在西部才能看到的留守老人现象,原来在家乡一直存在。
我们家乡的老人有点意思,和他们聊天,张口闭口就是谁家的儿子在牛津耶鲁,谁家的闺女在麻省哈佛,谁谁谁的孩子拿到了美国的绿卡,谁谁谁的孩子在美国的硅谷。清华北大似乎都不能入他们的眼,更别说我这种不入流院校的垃圾研究生了。
我们家乡的老人也有点“怪”,数着等着盼着外地的子女能回来看他们,但又千方百计地让子女逃离这座城,住着要拆不拆的旧屋,买个鸡蛋都要算哪家便宜,却把辛苦了半辈子攒的工资养老金公积金,统统支援了那些在国外求学在一线城市打拼的子女。
发展,竞争,人们不愿囿于贫困,太多人想跻身中上层的环境。电商,微商,主播,直播······各种新兴行业层出不穷,这种繁华似乎有太多的机会能让人赚得盆满钵满,但又似乎让人一夜白头。焦躁,戾气,渐渐渗透在这平静的生活中。有人总说,这个时代太过铜臭味,但我倒觉得这是为了生存。
我父母一辈是生活在工人伟大的时代,这个时代暗淡地去了,眼前世界的精彩总能让曾经的人有些许凄凉。干一辈子坏事的人,偶尔也会做好事,当了一辈子的老实人,也会迫于现状做出过激的行为,他们需要宽容,可时代却不允许。
三
我们的国家地大、物也算博,可人均却不多。不但人均不多,也不平衡,东部的发展因为区位因素总会远远超过西部,城市的区位效益也总是远远大于乡镇,贫富差距势不可挡,这是必然。
咱们国家也总在想办法去缩短这个差距,西部大开发,扶贫攻坚,一带一路等等,为的都是能和谐发展。可是,西部虽大,在发展中大部分情况下只能占据一个输出物质资源的角色,想通过修高铁发展陆上丝绸之路使西部贸易繁盛,但也要想到经贸发展需要的是相对安定和平的环境,而中亚的国家和俄罗斯,各种恐怖主义,宗教势力,民族主义折腾不休,哪一个是省油灯?再加上,久旱逢甘露,谁能保证这一带动不会出现贪官墨吏呢?
所以西部大开发和一带一路是长远战略,而且还要看好时机,它不能马上解决每年都在扩大的贫富差距,那么眼前的快速缓解办法只能是通过东部富裕的诱惑,促使西部的人往东部迁移,农村的人往城市迁移,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国家近几年人口增长率已经很低了,但大城市每年人口机械增长率依然很高。因为很多人,可能包括政府自己都拿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去缓解贫富差距。
人都往东部城市走,需要交通,咱们国家不比美国,美国的大飞机生产已经是规模化的流水线,咱们国家想短时间内解决交通问题只能靠基建狂魔去做高铁,而城市化的剧烈发展也势在必行,所以东部的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发展速度也史无前例。这不能说是多么伟大的事,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无奈之举。
城市规模不断扩大,表观上似乎一定程度缓解了贫富差距,确实这几年,国内基尼指数在下降,但也带动了一系列社会问题,从最早的春运问题,房价上涨问题,烂尾楼鬼城,留守儿童老人,外来人和本地人的摩擦碰撞,教育从相对公平到慢慢失衡,城市环境污染等等。
我觉得我们不应以发展而沾沾自喜,相反出路在哪更需要忧心忡忡的态度。
或许,我的这些分析都是错的!但愿如此。我没多大的能力去分析清楚问题,更没有能力去解决问题,我只会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笔去写,去表达自己的态度。我们国家的发展中还存在很多问题,虽然取得了一点成绩,但还不至于去举国称颂,四海讴歌。而那些美言盈耳的论调我已经着实厌恶。超级大国的美国都在忧虑着他们何去何从,我们呢?不更应该思索我们的出路吗?
国家走了七十年,风风雨雨,可歌可泣。用辉煌,奇迹等这些字眼去形容,也不为过。但是她是不是老了呢?眼睛看不到细小的东西了呢?
我不知道,我也怕知道。
就像我恐慌自己的母亲一样,我也同样恐慌着我的国,我怕她衰老,我怕她健忘,我怕她总在不停地找不停地买中循环轮回找不到解决办法,我怕她慈爱快乐幸福的形象消失在我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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