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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资治通鉴》-120

我读《资治通鉴》-120

作者: 文字游戏 | 来源:发表于2024-01-27 06:30 被阅读0次

      孝成王、临武君曰:“善。请问王者之兵,设何道,何行而可?”〔〖胡三省注〗杨倞曰:设,谓制置。道,谓论说教令也。行,谓动用也。〕荀卿曰:“凡君贤者其国治,君不能者其国乱;隆礼贵义者其国治,简礼贱义者其国乱。治者强,乱者弱,是强弱之本也。上足卬则下可用也,上不足卬则下不可用也。〔〖胡三省注〗杨倞曰:下托上曰仰。〕下可用则强,下不可用则弱,是强弱之常也。好士者强,不好士者弱;爱民者强,不爱民者弱;政令信者强,政令不信者弱;重用兵者强,轻用兵者弱;权出一者强,权出二者弱;是强弱之常也。齐人隆技击,〔〖胡三省注〗孟康曰:技击者,兵家之技巧,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杨倞曰:技,材力赐也。齐人以勇力击斩敌者,号为技击。隆,重也。〕其技也,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无本赏矣。〔〖胡三省注〗杨倞曰:八两曰锱。本赏,谓有功同受赏也。其技击之术,斩得一首,则官赐以锱金赎之。斩首,虽战败亦赏;不斩首,虽胜亦不赏:是无本赏矣。〕是事小敌毳,则偷可用也;〔〖胡三省注〗毳,与脆同,音此芮翻。〕事大敌坚,则涣焉离耳。若飞鸟然,倾侧反覆无日,是亡国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去赁市佣而战之几矣。〔〖胡三省注〗毛晃曰:借也,僦也。市佣,谓市人之受雇者也。〕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胡三省注〗杨倞曰:选择武勇之士,号为武卒,度取之,谓取长短材力之中度者也。〕衣三属之甲,〔〖胡三省注〗如淳曰:三身一,髀褌一,胫缴一,凡三属。〕操十二石之弩,〔〖胡三省注〗沈括曰:钧石之石,五权之名,石重百二十斤。后人以一斛为一石,自汉时已如此,于定国饮酒一石不乱是也。挽强弓弩,古人以钧石率之。今人乃以秔米一斛之重为一石,凡石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秤三百四十一斤也。今之武卒蹶弩有及九石者,计其力乃古二十五石,比魏之武卒,当二人有余。弓有挽三石者,乃古之二十四钧,比颜高之弓当五人有余。此皆近世教习所致。武备之盛,前古未有其比。案括之论详矣;然用之则误国丧师,不知合变,是赵括之谈兵也。〕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胡三省注〗谓置戈于身之上,即荷戈也。〕冠胄带剑,赢二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胡三省注〗中试,言程试而中度者,复其户,不徭役也。利其田宅,给以田宅便利之处。胄,今之兜鍪。赢,担也。〕是其气力数年而衰,而复利未可夺也,改造则不易周也,〔〖胡三省注〗改造,谓更选择也。〕是故地虽大,其税必寡,是危国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陿隘,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势,隐之以阸,忸之以庆赏,鰌之以刑罚,〔〖胡三省注〗陿,与狭同。隘,乌懈翻。杨倞曰:隐之以厄,谓隐蔽以险厄,使敌不能害。郑氏曰:秦地多厄,隐藏其民于厄中也。忸,与狃同,串习也。战胜则与之庆赏,使习以为常。鳅,藉也。不胜则以刑罚陵藉之。庄子:风谓蛇曰,鳅我亦胜我。陆德明音义曰:鰌,音秋,藉也。藉则削也。〕使民所以要利于上者,非斗无由也。使以功赏相长,五甲首而隶五家,〔〖胡三省注〗杨倞曰:有功则赏之,使相长,凡获得五甲首则役隶乡里之五家也。〕是最为众强长久之道。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胡三省注〗四世,谓秦孝公、惠文王、悼武王、昭襄王。〕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当汤、武之仁义,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胡三省注〗焦熬之物至脆,投石则碎。〕兼是数国者,皆干赏蹈利之兵也,佣徒鬻卖之道也,未有贵上安制綦节之理也。〔〖胡三省注〗杨倞曰:干赏蹈利之兵,与佣徒之人鬻卖其力而作者无异,未有爱贵其上而为之致死。安于制度,自不逾越,极于节义,心不为非之理也。〕诸侯有能微妙之以节,则作而兼殆之耳。〔〖胡三省注〗杨倞曰:微妙,精尽也。节,仁义也。作,起也。殆,危也。诸侯有能精尽仁义,则起而兼此数国,使之危殆。〕故招延募选,隆势诈,尚功利,是渐之也。〔〖胡三省注〗渐,浸渍也。言势诈功利渐染以成俗。〕礼义教化,是齐之也。故以诈遇诈,犹有巧拙焉;以诈遇齐,譬之犹以锥刀堕太山也。〔〖胡三省注〗谓礼义教化之所齐,以诈遇之,无不败者。堕,读曰隳。〕故汤、武之诛桀、纣也,拱挹指麾,而强暴之国莫不趋使,〔〖胡三省注〗挹,一及翻,义与揖同。〕诛桀、纣若诛独夫。故《泰誓》曰:‘独夫纣,’此之谓也。故兵大齐则制天下,小齐则治邻敌。若夫招延募选,隆势诈,尚功利之兵,则胜不胜无常,代翕代张,代存代亡,相为雌雄耳。夫是之谓盗兵,君子不由也。”

      【白话】

           孝成王、临武君说:“对啊。那么请问君王用兵,应该建立什么教令、如何行动才好呢?”荀况答道:“总的说来,君王贤明的,国家就太平;君王无能的,国家就混乱;推崇礼教、尊重仁义的,国家就治理得好,荒废礼教、鄙视仁义的,国家就动荡不安。秩序井然的国家便强大,纲纪紊乱的国家便衰弱,这即是强与弱的根本所在。君王的言行足以为人敬慕,百姓才可接受驱使,君王的言行不能为人景仰,百姓也就不会服从召唤。百姓可供驱使的,国家就强大,百姓不服调遣的,国家就衰弱,这即是强与弱的常理所在。齐国人重视兵家的技巧技击,施展技击之术,斩获一颗人头的,由官方赐八两金换回,不是有功同受赏。这样的军队遇到弱小的敌人,还可凑合着应付;一旦面对强大的敌军,就会涣然离散,如同天上的飞鸟,漫天穿行无拘无束,往返无常。这是亡国之军,没有比这种军队更衰弱的了,它与招募一群受雇佣的市井小人去作战相差无几。魏国按照一定的标准选拔武勇的士兵。择取时,让兵士披挂上全副铠甲,拉开十二石重的强弓,身背五十支利箭,手持戈,头戴盔,腰佩剑,携带三天的食粮,每日急行军一百里。达到这个标准的便为武勇之卒,即可被免除徭役,并分得较好的田地和住宅。但是这些士兵的气力几年后便开始衰退,而分配给他们的利益却无法再行剥夺,即使改换办法也不容易做得周全。故而,魏国的疆土虽大,税收却必定不多。这样的军队便是危害国家的军队了。秦国,百姓生计困窘,国家的刑罚却非常严酷,君王借此威势胁迫百姓出战,让他们隐蔽于险恶的地势,战胜了就给以奖赏,使他们对此习以为常,而战败了便处以刑罚,使他们为此受到箝制,这样一来,百姓要想从上面获得什么好处,除了与敌拼杀外,没有别的出路。功劳和赏赐成正比例增长,只要斩获五个甲士的头,即可役使乡里的五家,这就是秦国比其他国家强大稳固的原因。所以,秦国得以四代相沿不衰,并非侥幸,而是有其必然性的。故此齐国善技击术的军队无法抵抗魏国择勇武士兵的军队,魏国择勇武士兵的军队无法抵抗秦国精锐、进取的军队;而秦国精锐的士兵却不能抵挡齐桓公、晋文公约束有方的军队,齐桓公、晋文公约束有方的士兵又不能抵挡商汤、周武王的仁义的军队,一旦遇上了,势必如用薄脆的东西去打石头,触之即碎。况且那几个国家培养的都是争求赏赐、追逐利益的将领和士兵,他们就如同雇工靠出卖自己的力气挣钱那样,毫无敬爱国君,愿为国君拼死效力,安于制度约束,严守忠孝仁义的气节、情操。诸侯中如果有哪一个能够精尽仁义之道,便可起而兼并那几个国家,使它们陷入危急的境地。故在那几个国家中,招募或选拔士兵,推重威势和变诈,崇尚论功行赏,渐渐染成了习俗。但只有尊奉礼义教化,才能使全国上下一心,精诚团结。所以用诈术对付欺诈成俗的国家,还有巧拙之别;而若用诈术对付万众一心的国家,就犹如拿小刀去毁坏泰山了。所以商汤、周武王诛灭夏桀、商纣王时,从容指挥军队,强暴的国家却都无不臣服,甘受驱使,诛杀夏桀、商纣王,即如诛杀众叛亲离之人一般。《尚书·泰誓》中所说的‘独夫纣’,就是这个意思。因此军队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当可掌握天下;军队尚能团结合作,当可惩治临近的敌国。至于那些征召、募选士兵,推重威势诈变,崇尚论功行赏的军队,则或胜或败,变化无常;有时收缩,有时扩张,有时生存,有时灭亡,强弱不定。这样的军队可称作盗贼之兵,而君子是不会这样用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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