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湖
一抹残阳似乎攀在山上正犹豫着走不走,湖面金灿灿的倒影被风吹成无数夺目的星星。李立祖有那么几分钟呆呆地看着这上天赐予的美好,忘记了手中的画笔。趁着太阳刚下山不久,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他虔诚地一笔一笔画下自己对残阳夕照的理解、对天地大美的信仰。
把支架、画笔、颜料和刚刚完成的画拿回宿舍收好,他还沉浸在一种创作后的喜悦,并不感觉到饿。但饭还是要吃的,要不上晚上的专业课就该饿肚子了。
第五食堂的食客此刻已经就剩下李立祖一个人了。菜色也不比食客多多少,荤菜剩下炸鱼块和肥腻的大片五花肉,素菜早已褪去可爱的绿色外表,剩下一些土豆、豆芽、茄子之类的食堂必剩客。李立祖虽然不挑食,但还是暗暗发誓下次要早点加入抢菜大军。所有对大学生活的期待和新鲜感早已在一年过后全部风干,并且在日复一日的逃课、熬夜、网游、K歌、喝酒五部曲中,将李立祖变成大学里随处可见的老油条模样了。
在遇到于水间之前,李立祖以为大学生活可能就会在这不断轮回的五部曲里结束,成为过程和结果都不甚刻骨铭心的一段从前。
于水间是同一专业的学妹,两人结缘于全校组织的国庆大合唱比赛。李立祖在大声唱出和谐的歌词的时候,还能听到一旁于水间清亮到让耳朵怀上双胞胎的嗓音。
合唱比赛结束,李立祖不想就此别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于是不择手段地暗地收集所有于水间的个人信息,并加以分析。经考查,于水间为92年生肖猴双子座女,除了学习成绩了得之外,还是文学社、音乐社和羽毛球社的社员。李立祖对以上三个领域全无兴趣,又是学渣一枚,只是认定于水间必为文艺青年,于是拿出自己唯一文艺的一面――画画,作为攻破其爱情防线的突破口。
李立祖回到寝室,两个舍友阿明和阿安正《英雄联盟》着,阿肖正边洗澡边唱歌,歌声完全盖过了水声。当初第一次班会上,阿肖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对于我热爱唱歌的势头我住过的宿舍的水龙头和莲蓬头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阿肖出来后说:“阿李,怎么一回来就躺床上了,战果如何?”D栋502寝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称呼彼此都是在姓氏前加个“阿”。
李立祖说:“暂时高挂免战牌,待摸清敌情后再战。”
阿肖没说话,但脸上似乎有个很大的“切”字。这俩舍友分别看上了于水间和她的舍友刘馨。这成了两个大男孩之间的小秘密。
“你自己可有斩获?”李立祖说。
“成败就在今夜。”阿肖似乎成竹在胸。
十点多阿肖回来了,脸色臭得跟国足的脚法一样。
李立祖放下手机说:“怎么?败了?”
“唉,惨败。” 阿肖说,“他们俩出去了?”
“去网吧了。问他们干嘛?”李立祖说,“怎么败的,赶紧说说。”
“我约刘馨到天鹅湖湖心亭见面,用买来的小镜子表白。”
“等会儿,你该不会跟她说你喜欢一个女生很久了,有那个女生的照片,就把镜子给她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去!你偷看我日记?!”
“偷看你大爷!你这方法马克思对燕妮用过,《上错花轿嫁对郎》里聂远对黄奕也用过,早就臭大街了好吗?”
“啊?我还以为只有马大爷用过呢……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她说,第一个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庸才,第三个就是蠢才了。”
“我真是被你的智商打败了。你表白的时候能不能用点脑子?”
“唉,我本来脑袋瓜子就不怎么灵光,你又不是不知道。”
水果
在遇到刘馨之前,阿肖,即肖笑,追求过另一个姑娘。那时候他不知道从哪本杂志封面看到一个略施粉黛便让人再难忘记的外国女星,刚好隔壁班的那位女生有着和那个外国女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和一头天生的卷发。肖笑是个思想派,第二天就立马到图书馆找遍所有和爱情有关的所有鸡汤和非鸡汤的书,钻研了整整三个星期,光心得体会就写了两本笔记本。
阿明发现肖笑每晚睡前一定会在手机上狂打字的时候,肖笑已经这样坚持了一周了。阿明为了弄清楚肖笑在打什么东西,甚至想出了让阿安在阿肖打字时上厕所忘记带纸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办法。还好这么……臭的办法奏效了。肖笑在用短信发一个挺长的笑话,准确说是冷笑话。关键是看到了发短信的对象,马若雪。
肖笑也没怎么生气,只不过是阿明阿安两个人的屁股上各多了个脚印而已。肖笑发表声明,自己从一篇小小说上学得一招,每天给马若雪发一个笑话,坚持一个月后停发一周,不解释不联系,一周后继续。此乃欲擒故纵是也。阿明和阿安没发表意见,但脸上似乎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切”。
阿明和阿安脸上的“切”是写对了,三个月过去了,肖笑的爱情果实颗粒无收,连花都不见一朵。肖笑最后改了策略,开始给马若雪送水果,每周送一种,一周一换。不过每次送的水果名字都带个“果”。历经苹果、芒果、火龙果、鸡蛋果、人参果、百香果之后,马若雪终于约肖笑见面了。502宿舍快爆炸了,认为冬天里的春天来了,水果们不负众望,带来了结果。
肖笑到深夜一点才回来,这个时间让舍友们深感欣慰。不过他们很快失望了。肖笑说,他是在天鹅湖边一个人坐到这个点的。马若雪以圣母玛利亚的姿态肯定了肖笑对爱情的渴望和勇敢追求,但因为自己心仪刻苦学习的向上学子,或是多才多艺的文艺青年,因此只能多谢肖笑错爱。她提出,愿意将这几周以来肖笑花的水果钱还他。肖笑自然没拿,只拿回了一颗破碎的心。
那天阿明阿安和阿李并没有安慰肖笑,不过是陪着肖笑喝到断片为止。很多时候,这比安慰的话更让人觉得安慰。不过从那天起,肖笑再没逃过课,还向书法社、文学社、街舞社、音乐社、话剧社还有美术社报名,最后进了音乐社和街舞社。也许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在向马若雪表决心,也许他只是在骗自己,但是,谁没有过一厢情愿相信努力一定会成功的青春?所以,谢谢你们,没有嘲笑肖笑的人。
蛋糕
阿安他们三个舍友这几天一直在劝阿明,别改名字了。阿明说,原本明天悦是个好听的名字,可现在一堆同学管自己叫“明天约”。调皮点的还两两对话:“约吗?”“明天约!”
整个食品加工系11级4班只剩下吕君竹没拿明天悦的名字开过玩笑了。明天悦这才觉得,乍一看相貌普通的吕君竹其实还挺耐看,甚至越看越好看。于是上理论课的时候明天悦有意早些到,选吕君竹后面的位子坐。上实践课的时候更明显,总是刚好可以和她分在同一小组。
吕君竹在QQ空间里发了一条说说:什么时候能吃到正宗的天鹅湖水果蛋糕呢?文字后面是连续三个饥饿的表情。有二十六条评论和三十五个赞,其中一个赞是明天悦点的。
于是明天悦接下来两星期的时间没干别的,一门心思研究做蛋糕。从原材料份量、打蛋、分蛋清蛋黄、搅拌、烤箱预热、烘焙时间、脱模,一个一个步骤练,常常功亏一篑卷土重来。那段日子明天悦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都投入不少,但只学到了做海绵蛋糕这个级别,用干佩斯做出雪山、湖面和天鹅的形状都没来得及学。没来得及的意思是,没来得及在吕君竹生日之前学会。
吕君竹生日那天晚上,她和班上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已经在寝室庆祝过了,之后接到了明天悦的电话。吕君竹反反复复问不出明天悦到底约她干嘛,他只说有东西要给她,在天鹅湖湖心亭见。
吕君竹到了湖心亭,明天悦脸上笑出花来,手捧着一个蛋糕盒,说祝你生日快乐。蛋糕盒没有盖子,一圈苹果梨橘子围着一个奶油蛋糕。
明天悦看着一脸狐疑的吕君竹说:“额,不好意思真正的天鹅湖水果蛋糕我还做不出来。只好在天鹅湖送你水果和蛋糕了。”
吕君竹刚要开口,明天悦又说:“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
吕君竹现出为难的神情,说:“谢谢你这么用心准备这份蛋糕。我很感动,真的。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停了停,又说:“听安亦谦说,你想改名字?其实你的名字很好听啊。被人家乱叫乱取外号很正常的,我以前还被叫成‘女君主’、“女皇”咧。安亦谦也还不是被叫做‘安以轩’?你看看你亲手做的蛋糕,虽然不是真正的天鹅湖水果蛋糕,但还不是一样美味,一样有独特的意义和价值?可能名字分好听和不好听,但世上不能只有一种蛋糕,人们也不会只爱一种蛋糕,对不对?”
那天明天悦回去的时候面带微笑,舍友们都以为他实现了502舍友表白成功史零的突破。只是听他说完天鹅湖边的美丽传说,整个宿舍充满了温馨的气息,没有谁觉得失望。
天鹅湖水果蛋糕
大二那年的情人节,阿安一晚上打电话跟三个女生表白。结果第二天一早三个女生都买了早餐在楼下等他。而且目测三个女生聊起来了。阿安只能用短信一个个发过去,说昨晚他爸喝醉了和他妈打起来,他连夜赶回家当灭火器。接下来的一年多阿安居然同时跟三个女生交往,而且没有一个女友察觉出异常。阿安自己其实不无犯罪感,只是三个女友各有各的可爱,实在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所以他借着不忍心伤害她们的借口一直做着伤害她们的事。直到临近毕业,阿安选择出国留学,同时跟三个女生断了关系,之后谈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友。
云州科技学院D栋502寝室的表白史册上,似乎镌刻着阿安,即安亦谦熠熠生辉的名字。李立祖画的那十几幅收纳夕阳无限好的天鹅湖,依然少了一位本该出现在画中的于水间。肖笑的音乐和舞蹈技能在学校各种晚会上大放异彩,却始终未能俘获马若雪或者刘馨的芳心。明天悦后来成了烘焙社的副社长,天鹅湖水果蛋糕是他的拿手绝活。一水儿的学妹崇拜地看着他撸起袖子搅拌蛋清的模样,只是这其中,没有哪一位学妹的眼睛如吕君竹那般清亮。
故事到这里好像应该结束了。只是我真不想厚着脸皮这样抬高自己。整个大学期间,我并没有向云州科技学院的任何一个女生表白,更别说谈恋爱了。我刚才全在幻想和吹牛。我是阿安,安亦谦。谢谢你听完这个故事。希望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是美好的,美好得如同我们的青春,美好得就像美味的天鹅湖水果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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