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
1
任何人的故事都可以在3到4分钟内讲完,也就是一首歌的长度。
不久,你就会忘记了——毕竟,你听过这么多歌曲。
也许,有一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触动了回忆,仅仅一个音符,或者片段,或者旋律,会跃动在你眼前……你开始追溯,开始回忆,也许想得到,就会豁然开朗;也许想不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听到了,你会很难受,一种说不出感觉的难受……你努力去挖掘联想哪怕一丁毫与之关联的季节、情景、人物,或者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有时候,你也会突然想起来,那个人的故事。在别人的故事中,你也会揣摩,自己究竟在扮演着什么角色?自己在别人偶尔的回忆中是不是也是像你回忆她时那么美好。
2
小时候,我们家主要的娱乐项目是收听中央台一档节目”小说连续广播“。
多是播评书来着。
间或,也播讲一些牒战类的小说——比如她的代号白牡丹。
后来,看陈英雄的电影《青木瓜之味》——雨打芭蕉叶,透窗的雨气,铺了竹席的床和懒洋洋的空气,冲了茶水的玻璃杯,播放着节目的收音机——这是那时我们的童年,所以爱看这部电影,也因此收集看了他的所有电影,包括《三轮车夫》……对这种湿润的清爽,我是中意的,也许是因为幼时门前的芭蕉树,也许是因为干电池驱动的收音机,也许是因为童年。
有一天,收音机里播讲一部小说,既不是袁阔成,也不是刘兰芳,不是评书,而是一种歌颂爱情的书《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我知道了有个脆弱伤感的女人,石评梅,但她为什么是风流才女,就忘却去寻觅答案。
由此,我知道北京,有一个地方,叫做陶然亭。
3
陶然亭什么样?
我不知道。
无数次来北京,去过很多地方。
没去过陶然亭。
那天,下大雨,家里面刚换装NBN,再也不是一直掉线的TPG,终于能够欢畅地看高清电影了。浏览了很多片名,反而没得选择。然后就看到了Before Sunset,看到Julie Delpy的温婉笑容,就一下勾起了很多破碎的对话和场景,那是上一部电影,Before Sunrise,究竟是维也纳还是华沙,已经记不清了,一列火车,看什么书,聊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两个人说啊说,说累了,躺在墓地还是公园的草坪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各奔东西。
我不知道,只是看着Julie的笑容,一种荒凉的失落感无比宏大地笼罩下来。
你经过了很多事,最后伸出手来,空空的,没有什么留下来。
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和看不真切的剪影。
我没有看这部电影,因为对上部电影印象太深,感觉太好,反而担心有相似名字,同两位演员主演的影片。于是又往下翻,看到了《情归陶然亭》。
这部电影的名字,很普通。
但是,陶然亭……
我从未去过陶然亭。
但我知道有个风流才女石评梅,她的墓在那里。
4
Memory is a wonderful thing, if you don't have to deal with the past.
我记得这句话,这句话来自于那部我没有看的电影Before Sunset,剧本执笔是Julie Delpy,好像她还会唱歌——漂亮女人,有才华,洒脱,有深度,话痨,灿烂时而忧伤。
日落之前,我们聊天,回忆往日的细节,你我之间记忆的偏差——一些本以为鲜明的记忆,渐渐模糊起来,我们不停地印证,那些细碎的片段,或者发生过,或者只是想象——只有眼神是真挚的,感觉是真诚的。
隔着千万里,一朝相遇,短短的时间,已然让我确信,我们是相爱的,即使日落之后,我们各奔东西。
所以,有这样一个命题——爱情需要检验吗?
你不停地叩问内心时,也许那种感觉就消淡了,最终得出相反的结论。
等一旦这个人消失天际,追悔莫及。
悔是你没有在能够说出来时说出来,等想说出来时,却找不到那个人去倾听。
高君宇是无悔的,他倾尽全心去爱这个女人。
“你的所愿,我将赴汤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愿,我将赴汤蹈火以阻之。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
然而,经历过创伤的石评梅内心从没有放下过,她活在自己的苑囿中,困住而不愿走出。高君宇寻遍香山,摘来一片最美的红叶,赠与评梅,“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评梅翻过红叶,提笔“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鲜红的叶儿”。
这种明确的拒绝,没有能阻挡高君宇,他不但但是追求这个女人,而是像投身信仰一样,投身爱情。
为信仰和爱情而奋不顾身,最终为信仰和爱情而死。
临死前,高君宇慨然放手。
“一颗心的颁赐,不是病和死可以换来的,我也不肯用病和死,换你那颗本来不愿给我的心……我是飞入你手心的雪花,在你面前我没有自己。”……“爱不是礼赠,假如爱是一样东西,那么赠之者受损失,而受之者亦不见得心安。”……“死时候呵!死时候,我只合独葬荒丘!”
石评梅是有悔的。
当那个试图握她手的手慨然放开时,她却想紧紧抓住——她冲出了原有的牢笼,又给自己设置一个新的牢笼。她在高君宇幕前坐了三年,最后凄苦而亡。
生前未成夫妻,甚至未成恋人,死后同穴合葬,说到底也是惋惜。
5
我知道你经常沿着南城慢跑,有时候会跑到陶然亭。
如同,你爱一个人,你会追随她的脚步,看看她跑过的地方。
陶然亭。
我从未去过那个地方。
高君宇指着陶然亭旁的荒坡,那里长满了芦苇,”你看北京城被他们祸害成了什么样子,只有这一块地方是干净的。如果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这个地方吧。“
原来这里并非城郊,而是几近城的中心。
陶然亭人潮如织,人声鼎沸,即使湖里也漂满了小船,买船票的游客排有几十米——那是摩肩接踵,欣欣向荣。
我们进了陶然亭,又转身离去。
也许,等哪一天,人少的时候,我们还会来的吧,去看看高君宇和石评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