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长安

寒假结束。

返校的高铁风一样的掠过，耳朵里流淌着那首名叫喜欢的歌单里或激昂或深情的歌曲。看着窗外不断褪去的风景，心血来潮搜集网上4月苏州行的攻略，蓦然记起1月西安行的游记一直没有认真写过。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向往旅游，大概就是一张车票，一箱行李，用双脚去丈量大地，感受历史的痕迹。

1月的西安行是期待很久的一次旅行，西安西安，我记忆里的西安是让我一想起就流出哀怨思绪的城市。高一语文课上，老师讲到世说新语里晋明帝的故事，一句“答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让心角阵痛不息，明明我的故乡不是那遥远的西方城市，明明当时的我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明明古诗文的情感不是那么充盈澎湃，可是一说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从心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涌出的泪流感觉完完整整攫住了心跳。长安长安，那是一座一千多年前的故人想回却回不去的城市，一座从此故乡是他乡的城市。

后来高二学到白居易的《长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玉环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姿色，才在白居易的诗歌里留下如此妖娆的绝句，却又让人用爱情的谎言欺骗惨死在马嵬坡的战乱中。那时背起《长恨歌》我尚且能在骂着唐玄宗渣男的时隙同情他保护不了爱人的懦弱，然而西安行前的《妖猫传》让我听到漫长黑夜里杨玉环疯狂的嘶吼，让我看到坚硬石棺里血淋淋的抓痕，那么深的寂寞，那么痛的绝望，一个看客又怎么能切身体会到呢？连同情都是多余。

带着我的期待和哀愁，穿过云层里颠簸的气流，看着脚下的长安渐渐展现出他现在的模样。

回民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闪着这个城市的眼。胡辣肉丸汤桌前带着粗金项链的大汉操着一口西安方言，就着肉香四溢的肉夹馍，聊着我不知名的赛事项目。而街角的鱿鱼在铁板上跳跃，辣椒粉和胡椒粉唱着刺啦啦的歌谣，烟飘了过来，夹着诱人的辣牛羊肉的咸香。灌一口冰峰，压下臊子面的辣的痛觉，然后吮着老酸奶，与油腻腻的肠胃做斗争。

小十四公里明城墙上，骑着自行车肆无忌惮的飙车嬉笑，搭讪来自湖南的漂亮女娃帮忙拍照，夜色和风胡乱的往脸上拍，裹紧棉袄试图裹紧这一小片刻的光影交错。城墙下的永兴坊灯火辉煌，从坊东到坊西，从坊北到坊南，一家店门一家店门的串，把美味一口咬掉，黏糊糊的甑糕中间盛着蜜枣，舀一勺醪糟随手抓三两芝麻枸杞葡萄干，撒下就是一个朝代的故事。空中餐厅我们举一杯梅子酒邀日光共饮，饮下了未见大雁塔的不甘和哀愁。而大碗茶的茶垢里倒映出长安的华清池、西安的兵马俑，斑驳陆离的门槛窗扉、破损残缺的人俑车俑，被瞻仰也被“踩踏”，景点不曾说话，他只孤零零的立着迎来一行人又送走一波人，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旅行句点。

带着我的不舍和眷恋，穿过云层里颠簸的气流，看着脚下的西安渐渐隐去他当初的模样。

然后，时光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