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作品，合集首发，首发在同名公号，文责自负。】
剪了“小红人”希望……
2022年十月吕胜中先生去世，
得知先生走了，写了七封信，算是一种告别，也是把很多可能在此生都无法说出口的话写出来。当时接连几天都会哭起来，也许是知道从今以后再无“先生”吧。
再一次校对，看着文字又忍不住哭起来，只是文章发到这个阶段，也没什么对应，只是日常的思念……
第一封信：先生走了！
先生
您好！
愿见字如面，想来遗憾，非常遗憾，今后只剩想念，写下文字时，念您笑容时，眼泪还会落下来，好多次都因为自己怯懦，懒惰，总觉得还有机会，总想着一定有机会，能当面说一声：谢谢您，吕老师！
我人生中第一位“先生”突然离开了人世间，在遇到您之前从没想过“先生”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我宁愿相信，先生只是像往常一样习惯的一跃，这次飞的高了一些，在后生看不到空间中，触不及的高度上，依然开怀地笑着。
先生“最后跃起的照片（2022我的天Z255Y1012)是先生持续的行为作品还会有一段”说舆後生“）图片来自先生最后的朋友圈
其实跟您没讲几次话，第一次见面是15年考研之前，陪同学去见您，我没说话，只是看着您，心里想着：这就是吕胜中啊，已经这么“老”了吗？后来考试，等结果时，您打来电话询问我的成绩，让我受宠若惊，院长居然给我打电话问我的成绩？也是人生第一次压线过关。开学那天记忆犹新，您在讲台上坐着，和其他领导不同的是您一直看着新生队伍这边，不知道您在思考什么，但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位先生的样子，眼神，模样都像在询问学生，特别感动。
上学期间您询问过我的上课情况，还有些许歉意，叮嘱我多找其他导师指导。没怎么听过您的课，但大家都爱聊您的事儿，大家谈论您建系到建院的各种故事，对学生怎样地好，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老师，我之前的老师也很好，但听了您的事让后生肃然起敬。
您在走廊里的咳嗽声，办公室的烟味儿，还有因为听不见每次询问惹来学生们的笑声，我不是您的弟子，却一直挂念您，三年的研究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学习的乐趣，也看清了自己的艺术方向，至今很多决定和习惯都是那个时候确定的，在迷茫的艺术道路上清晰了很多，几次都羡慕您的学生每年都能吃到您家里的彩色饺子，能跟您聊几句家常，或者被您训斥几句，如今后生只有羞愧，没这个机会了，您走了，像太阳落下山，明天的太阳您还会回来，您的学生还一直怀念，也会一直讲您的故事，传颂您的作品。
没想到这句感谢是在这跟您说：感谢您，先生！只愿您这一跃，轻盈，高远，千古流传！
—— 后生
第二封信：理想的老师
先生
您好！
愿见字如面，希望在这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我们见字如面。先生您看您的后生都在写您的故事，都在回忆，每一个细节，从来没这么仔细地回忆，每一个细节都浮现出来，您曾经给大家带来了艺术，又用离去打开了我们的记忆之门，您在我们的头脑里越来越具体，比那些照片具体，比影像都具体，每个实验艺术学院的学生心里都有一位吕胜中老师，您会无处不在，原来觉得自己矫情，甚至自作多情，但同学们聊天后发现，我只是其中一个，我们都一样，心里难受，不接受，似乎有一些愤怒和灰飞烟灭的感觉，一时不知所措，像断了根，没了缰绳，或者那根风筝的线断了，算是夸张，但是真的。不知道您当时在想什么，没关系，该留下的一定会留下的，您已经成为一座丰碑，一棵大树，一幅画，一片纸，一阵风，一声咳嗽，大家都在分享您的作品，谈论您的学术，回忆您的故事，努力成为您最好的作品——老吕的学生。
今天又哭了，和同学们一聊起您的后事，就无法控制，甚至抽泣起来，不能参与其中，甚至不知道做什么，就只能写写心情，思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情绪，只是觉得伤心，也是奇妙的感觉。昨天听闻您的消息觉得您好近，特别特别近，但却抓不到，感受不到那种感觉，就是您在的感觉，这个思绪变大，越来越大，今天觉得您好远，却真切起来，很具体，甚至觉得没什么，您就在的，虽然不怎么说话，虽然总会忘记，但一定会想起，尽我所能地铭记。您能量那么强大，很多您的学生居然会同时梦到您，我也在这几天也谈论您，这是神奇的力量，我们都知道为什么。
学生毕业后总在思考死亡，自己的，别人的，这个死亡博物馆就是收集自己对死亡的认识和思考的虚拟场所，但今天还是无法给自己一个能接受的理由，也不能找一个合适的比喻，更不知道怎么寄托这份思绪，就任由它去流淌，想起来就哭，和家人朋友讲您的故事，放纵地悲伤，甚至在悲伤中有一丝愉悦，原来一位好的老师是这样的，在他离世后人们可以这样被人怀念，他的学生居然可以这样悲痛，这是一个壮观的情境，如果立志做一名教师，能做成您这样的老师，一生值得。我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虚拟，大家的反应也都一致，像看电影一样。真切的爱，真切的眼泪，真切的告别。但回到现实还是不信，不愿意信，那就继续寻找那个合适的寄托比喻吧。
此致
敬礼
——后生
第三封信：用文字想念
先生
您好！
愿见字如面，音乐响起，清晨醒来，首要的事还是写下文字想念您，也是因为每天的文字任务，看着您的同事，同学，朋友，学生发来悼文，真的”美好”，文字间能感受到那时的友谊和艺术是多么热烈，纯真。让人向往的人文环境，跟随着文字回到那个年代，像剧本一样排演里面的情景，看几位青年在简陋的校园里开玩笑，谈艺术，憧憬未来，相信彼此，相信彼此的人生。他们现在都是我们的老师，前辈，在这样的影响中，在迷迷糊糊的美院学习生涯中，感受到了一种传承，这是一位老师带来的，是一所学校的根基，深深地感受到了教育的力量，我我想我也应该把这份力量传递下去。
我们同学回忆刚开学的日子，在一起“自我表达”，却了解了彼此，想来都会热泪盈眶，一个个傻傻的样子，这个体系是我认为最合理的艺术教育，现在我们同学的感情也都很好，大家都说主要因为您，文智和袜子在忙活着葬礼的事，我却想不出送点什么东西过去，那就尽量多地写下文字，无论这些文字能不能被看见，在虚拟世界里总会存在的，总会相遇。
您在虚拟世界中依然哈哈大笑，依然听不见很多声音，依然会突然质问，甚至又发起脾气，倔强智慧敏感，大家就那么细细地回忆，用回忆塑造了您的影像，一遍一遍地在头脑里播放，一次次地展示，讲述，让更多的人认识了您，也许就因为这些文字记住了您，也许因为那些作品记住了您，从此就会有一个吕老师在他们头脑中。
此致
敬礼
——后生
第四封信：塑造一个“完美”形象
先生
您好！
愿见字如面，也不知道哪些没经历过的人会看这些学生怀念您的文字吗？会觉得奇怪吗？老师去世了至于这么严重吗？之前路主任和我聊过这个事儿，现在我明白了，很多时候能，至今依然支撑你信念，可能是精神上关照过你的人，或者是人生拐点的时候告诉你往哪个方向走的人，回想起来影响你很多的人可能就是老师，父母固然重要，如果他们也同样在人生轨迹上给过转折的建议，或者精神的影响，那个人离开，这个任然留在“路上”的灵魂会怎样感受呢？
但我们怀念一个人的时候，更多的是隐藏了自己的，记忆和现在拥抱还是对抗都会影响我，每一个念都是动用自己的全部，让这种怀念变得有意义，就是因为我自己也会死，会想象我死了也会有如此的怀念吗？
做过您的学生是幸福的，就像您因为有那么多学生一样幸福，作为观望者，听卢明讲您的故事比较多，还有文智，段子也好，故事也罢，如此鲜活，一个真真切切的人，无论什么事，现在应该没有学生会觉得这个人有“问题”，这个老师有“问题”，您不再发问了，但一直在回答，我这种接触少的后生也是如此认为，后生们未来更会塑造一个“完美”形象，一位“完美”的老师。这几天大家的文字和描述就会让这个形象越来越完美，完美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真实”。
此致
敬礼
——后生
第五封信： 十月的最后一天开始想念
先生
您好！
这个十月没感受到任何让人有勇气的意义，也没有收获任何无意义，生活还在继续鞭打着每一个生活着的身体，只是有人穿着衣服，有人赤身躶体，还有人用铠甲保护自己，我的梦里依然有人离去，有人怀疑，有人窃窃私语，甚至看到自己的爱人在我面前哭泣。
昨夜和朋友在异乡的乡村聊起自己各自的乡村，我们从南到北，还有一个是山东的，那些儿时的教育和习俗，神秘，瑰丽，让人向往，身在其中就是我们儿时的感觉，但我们早就剪短了那些根系，您鼓励大家田野调查，但我好像一次也没有真正的田野调查过，也许这次我会尝试一次，身体的些许不适和精神的快速往返让这些回忆像那辆摩托车，还挺“美好”的，美好的让人不忍从回忆里出来，我回忆起家乡的石头，那些熟悉的墙面，墙上的快要脱落的水泥和青苔，我回忆起那些干净的地面，沙土干干净净的等待雨水。回忆那些无聊的智慧和已经消失的葬礼，
此致
敬礼
——后生
第六封信：等待11，11
先生
您好！
这几天在您离开后，我内心依然混乱，各种事情发生，看似遥远又近在身边，不知道问什么，知道不会有答案，能做的只有不得不跟随着时间，还有这变化缓慢又会突入袭来的坏消息萦绕中的空间一起生活，又不能完全一起，当我觉得自己活的时候应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像那浮夸的理论：量子纠缠。
看着那位老人写下绝望的文字离开，感觉到我也在慢慢没有了发问的勇气，也许有那么一刻也会心灰意冷地没有了发问的能力，也不是接受了这一切，我接受与否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是放弃，因为也没拥有过。不会反驳也不会发问就不会有问题，没有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其实好多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是无事可做就不得不纳入等待的队伍，身不由己地等待，即便我什么也不做，因为总有一个终点，总有一个期限会到来。我不主动等待也得被动等待，我如果不发问，就会成为问题本身，只是没人在意的问题，但如果不回答也不会成为答案本身，相对而言答案只有到达那个目的地的时候，只有到达终点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可以做答案，但也不会是个答案。也许答案都是骗人的，这个维度就没有答案，但却给我们发问的程序了，无奈之际继续等待，十一月我们都在等待那一天，一个答案，一个终结，一个毫无意义的庆祝活动，一个可笑的问题。不知道您现在是不是在答案中了呢？
在另一个维度，答案到底是什么呢？会像问题这么复杂吗？会像问题这么兴奋吗？会像问题这么绝望吗？会像问题这么不值一提吗？
等待11，11，等待 皆 大 欢 喜！
此致
敬礼
——后生
第七封信：如果说再见是不是应该在今天？
先生
您好！
一连写了几天的信，看似给您写的，实际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按照老说法，山东和东北有相似之处，今天算头七，魂魄在今天离开，进入另一个维度，想必您这几天宇宙里都已经穿梭几轮了，如果您想那么做话，后生能做的也就只有这7封信，时而语无伦次，胡言乱语，时而感叹事实发发牢骚，人世间不过如此，悲欢离合的，好在还有问题，还有力气活下去。也不知道这些意思在另一个维度是什么意思，但写了感觉会好一点，也算是一种告别，生死学里讲究这个，要有一个相对“完美”的告别，这样活着的人会舒服一些。
说再见是否应该在今天？让我想起前几天在朋友的院子里小住，长谈至深夜，聊的也是古老的话题——死亡。临睡觉我闭上眼，房间里也不是全黑，黑暗很难定义，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刻都很少经历了，小时候在家里都没有过，那会儿的黑暗也很安全，我们可以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大地里奔跑，可以睡在露天的房顶，可以一头扎进浑浊的泥水里游泳。越纯粹的黑暗越需要人力，整个自然都不需要纯度很高的黑暗，只有人需要，多年前在厕所玩胶片时还体验过，因为很多影像见不得光，会曝光，会消失。
但这次我是合上眼的黑，算是废话，合上眼也不一定是黑，不过闭上眼我能看见，斑驳的光扫描各种物件，看不清，却知道那是什么，我有点害怕，也许老房子有一些陌生的鬼魂，不是因为鬼魂，是因为陌生，也许我们不认识，因为语言不通而误解，就像白天忽然闯进来的老人四处张望，这里的原来主人他们一定认识，也许还是多年的街坊邻居，亲人朋友，或者仇人，只是他们也像房子一样老了，也许前主任早就离开了，只是观望，或者怀念，那个前主人做饭的厨房也变了样。现在的租户把房子改得面目全非，她们嘴里说着什么，眼睛在询问，身影涣散，无论你怎么介绍你的杰作，他们的脸上都没有笑容，也许他们不喜欢我，也许他们一直站在这房间里唯一的家具边上。在观看一个廉价简陋不合时宜的人躺在那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我入睡困难，在陌生的环境更是如此，我知道今夜一定难眠，更加没什么安全感，所以这迷迷糊糊的睡前影像和胡思乱想不能错过，有时会有惊喜。不知道人死后多久才能出现鬼魂？老说法应该是头七前这几天都是鬼魂阶段，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在如此信奉科学的今天人们也不在乎了，就像离开人间前的这七天，鬼魂会做什么，会影响什么？谁会在乎呢？
我不知道，只是猜想这一切，问一句：如果说再见是不是应该在今天？
先生！ 再见！
此致
敬礼
——后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