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失眠,一晚接一晚。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如果不是有人提起,或许我都忘记了,就好像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一个你一样。
致我最亲爱的———小程程鬼(如果老妈听到估计又会骂我了,可我就喜欢这样喊,多亲切,而且你也没反驳,不是吗)
09年12月24,还是我给你买的衣服,最便宜的那种。我不得不承认,我很自私,明知道很可能再见不到你了,却还是自顾自得离开。我就是这样一个麻木不仁的人吧,坦白的说,一个漫长而又徒劳无功的冬天的照料,早已经耗尽了我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下午接到老妈的电话,赶过去时,你都已经凉了。不是没想过这一天,可我还是傻了眼。习惯了那个跟我一样有着暴脾气不知天高地厚常常毫不留情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你。当时好像在做梦,还以为你一会儿会再醒过来呢。一家人不停的摇,有半个小时吧。腊月,很冷的天,还下了雪,就这样感觉温度一点一点流失,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帮你换上衣服,发现帽子简直挂不住,全身上下皮包骨头,一个一个的洞,好在是冬天,但气味也并不好闻。尖尖的头在帽子中晃晃悠悠,活像旧社会的地主老财。眼都没有合上,不知为何,我竟不敢去看。我始终觉得,你是在怪我们吧。确实,你还那么年轻,可又能怎样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承担了怎样的家庭重担。晚上妈和姐姐守着你,我和爸回家睡觉,竟是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甚至人都没了还想趁火打劫,最终吵闹了许久,几乎翻脸,还是几个有良知的哥哥陪你去。连棺材也没有,几十块砖,埋在自家地里,几只花圈,讽刺的竖立在坟头。
老妈一直说,你没有走,你一直坐在父的右边,看顾着我们。对此,我是深信不疑的。我始终相信,你一直在我身边,从未远离。
可我还是不可抑止的怀念你。怀念那个在六月天里背我去金牛山偷核桃,喂我吃难吃到一辈子留下阴影的到口酥就煮鸡蛋的你;怀念在外面打工回到家会给我买各种让我值得炫耀的好吃的,晚上跟我一起讲臭大脚的故事的你;怀念那个用纸箱带回于乐乐和白乌鸡的你;怀念那个骑着破人力自行车带我逛遍张店,一遍遍坐着不花钱的高级电梯,在巷口地摊吃当时只要3块钱的面,却好吃的不像样,还有一块钱一只的鸡蛋饼,对,还有人生中第一次烧烤的你。甚至那个曾经很痛恨的你。那个偏袒媳妇让我受尽委屈的你;那个有了媳妇便不再疼我的你;那个为了媳妇置家人与水火的你;那个曾经和我针锋相对的你。那个活着的你。
或许我们只是太相似,骨子里一脉相承的倔强,血肉相连。我不知道,是你们的宠爱压抑了我骨血中蠢蠢欲动的叛逆,还是你们的宠爱造就了这个狂妄自大的我。
这一刻,我明白,原来那么多的冲撞,只是我的自卑。只是我永远不愿意承认,你比我好。你也许从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应该懂得,我骨子里就是一个虚荣的人。很久很久以前,我也确实做到了吧。在石马和二中的日子,也是我最虚荣最飘然的时光了。很多人都看不惯我,因为我骄傲狂妄,目中无人。我承认,我也很厌恶当时那个鄙薄的自己。但我还是过着光荣的日子。石马第一,在这个小镇中,还是很风光的吧。甚至素未谋面的人,都知道,在孩子们面前津津乐道。随着你离去,什么都没有了。你都不在了,我努力给谁看?我去向谁炫耀我的成绩?现在众人津津乐道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泯然众人”的天才的幻灭吧。
家中堂屋还挂着你的结婚照,老妈曾经提议摘下来,我说,别,挂着吧。书橱里还放着我所鄙视的你喜欢的各种深奥冗长的旧书。你写的各种毛笔字,老妈已经垫锅消灭了大半。箱子里还有你买的大卷的练字用的黄纸。我有一个爱好,总喜欢收藏自己认为珍贵的东西。你从北京给我买的景泰蓝笔和福娃,一直没舍得用,现在也找不见了。
我只是很遗憾,你还那么年轻。你还有那么多梦想没实现。你喜欢的是老头子一样练练字,种种花的日子。在我看来,这是多么令人鄙视的不思进取的颓废生活。也许十年后的我,会嘲笑这个傻b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吧。我曾经幻想,凭你的悟性和执着,不几年后就会成为中国最有成就的书法家吧,可惜,戛然而止。时间渐渐淡了,你曾经的好兄弟们也都各奔东西,不知所踪。也是,你都不在了,再无法给他们利益,都走吧,看了心烦。想想人活在世上真渺小,除了我们一家,又有几个人记得曾有一个你曾经存在过。或许是好事,你不用再为一家人的生计疲于奔命了。套用一句烂俗的话,我们都是杂草,就要用杂草的方式去生活。家里缺人,所以之后,只会多不会少了。真好,你也不会老了。我宁愿相信,你坐在父的右边,看顾着我们,笑容脱尘。
前几天去同学聚会,看到我抽烟,同学很惊讶的问我,我们都是心里有事才抽烟,你是为什么呢。好在都喝多了,也没有过多追究。还有一周,我就要去上大学了。我希望,那会是我人生的转折,而我也需要你的陪伴和勇气。特别是在看到别人都有家长订好车票,自己什么都不用管,而我却要自己四处奔波时,觉得特别心酸,满满的全是委屈。可我又能怎么办,你不会再保护我了,所以即使前路迷茫,我依然要自己跌跌撞撞的走。
废话真多,好像你能听见一样。这是一封在有效的年华里,永远无法寄出的无效信。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我始终不敢相信,你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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