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贺家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一人,站得笔直,穿一身军装,等着里面的人叫。
“爷,军方派人来了。”说话的是家里的老管家,微微弯着腰,说话与姿态都是旧时的作派,穿着朴素,一身灰色大褂。
正厅里正坐在凳上假寐的老爷微微抬了眼。
“”
老管家继续说道,“爷,前些日子吵着您睡觉,大张旗鼓放鞭炮的就是这一家,说是开办了个军校,看咱们少爷是不是...”
坐在凳上那人挥了挥手。
老管家犹豫不决,迟迟不肯挪步。
“爷,还有一事,前些年那事,我找到那户人家了,也没费多少事,就是如今住在城郊一处老房子里,日子清苦得很。就他跟他娘坐在那,那娘...”
还没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洋人打扮的少年。
“混账东西。”老爷怒斥了一声。
来人便是贺家公子,家里的独苗。
无视旁边的军官,径直走了进来,没看见脚底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下,还搂着两个女人,三个人眼看就要倒下去,老管家刚准备去扶,少爷一个瞬间就立了起来。嘴里还打趣道,“爹爹,这东方女人和西洋女人还不一样。”
说着拍了拍旁边两人的肩膀,“这底盘就是稳当。”然后笑了起来。
“住口,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老爷站了起来,指着人就是一顿骂,旁边的姑娘哪见过这架势,放开了少爷,就溜走了。
见人走了,少爷嘴里还嘟囔两句,“不过就是胆子太小了。”
老爷见他不认罚,从抽屉里拿出鞭子,在他虚晃一招,又吼了一句,“给我滚到佛堂前跪着去。”
见少爷不动,他的鞭子又准备落下来,少爷赶紧灰溜溜的跑了。
跑到远处,少爷还远远的喊着,“你别老拿鞭子吓唬人,都是老套招,能不能来点新花样?”
“你...”老爷又扬起了鞭子。
少爷已经扬长而去。
老爷缓了好一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爷,人军官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先去回个话?”见老爷与平日神色无异,老管家试探的问道。
“等等。”
老爷停了一下,“你说那家的小子,是个什么性格?”
老管家顿了一下,“是个乖巧的男娃,是个读书的苗子,可惜...”
“得了,去给那人回话,贺家出资,不过,得配个陪读的。”想了想,“剩下的,你去办吧!”
“得令,爷。”
门口的军官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挺直的背都弯了又弯,见有人出来,迅速站成军姿。
老管家跟他说明情况,让他回去支应一声。
这老城里的大户没几家,军校缺钱,自然是变着法子要了,不过这法子,确实有些磕碜人了。
当天下午,老管家就敲开了温礼家的门,母亲还在床上睡着,老管家就把温礼叫了出来,还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态度。
“你叫温礼是吧?果然是人如其名,谦谦公子的模样。”
温礼摸不清这人的意思,就沉默着不说话。
这老管家见他不搭腔,也不再说那些奉承的鬼话,直截了当进入正题,“你这跟前有个教书的老先生,跟我是一派的,前些日子见他的时候,他同我讲,说有个男娃,天天趴在门口听他讲课,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听到这,温礼像被人解去了遮羞布,身上一阵燥热,从脖子处开始泛红。
老管家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着,“他还说让我想个法子,看能不能给那孩子安排安排,这刚巧的是,贺老爷家的少爷刚留洋回来,要收收心,需找个去陪读,这就想到了你。”
“可我的学识尚浅,实在不能担此重任。”作势要回屋,温礼心想着要是能干个粗活累活也罢了,可是这种做学问的是,马虎不得,他没有那般才能,实在是做不来,只得推脱。
“别急,先听我说。”老管家挡在他面前,甩了甩粗大的袖口。
“我知道你母亲卧床多年,久病难医,可这病也不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关键就在于你的态度,你若是应允了这件事,那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至于你,之后的衣食住行贺家也会一并报办。”
若是为了母亲,那自然什么是都是愿意的,“那你真的能治好母亲吗?”
“那是当然了。”
“那就多谢先生了。”温礼双手作揖,拜谢老管家。
谁不愿一身傲骨,自由戏耍人世,可命不由人,生来便是卑微之相,自然是没有了将相之位。
谦逊温良有时也只是生存之本能罢了。
老管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必如此,过几日我派大夫来看你母亲,你就来贺家吧!”
不过交易而已,不过愧疚而已。
母亲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想劝儿子不要如此,可她怎么说得出拒绝。爱儿子,自是愿他好,读得书,方做人上人。劝儿子,不忍他寄人篱下,受百般苦。
她若是断了这条路,那日后的天色,必是极暗淡的。
做母亲的,拖累我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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